这是刘照君得见光明后第一次看见天行。此时正值秋季,天行中栽种的桂花与菊花竞相开放,田间金黄麦浪未收,行人金发耀眼,夕阳光芒正好,遍地都是令人感到温暖的景色。
刘照君抱着栽种有红色花朵的盆栽,总觉得自己跟周边的一切都有些格格不入。
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东洲人都拿人种分国,因为同色号的人比较有归属感。
刘照君笑叹一声,是混血也不能赖他,再抬眸时,偶然见街边有几个少男少女聚在一起,怀里抱着新鲜的桂花枝,正凑头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很快,其中三个姑娘恨铁不成钢地夺过男孩们怀里的花枝,转身走向街边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将桂花枝都赠给了那个男人。
男人俯身接花,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逗得那三个姑娘笑语不断。其中一个姑娘笑着笑着,突然注意到他一直在向那边看,于是指向他,跟那个背对他的男人说了句话。
那男人回首,一双血眸有些懵然地和他对上了视线。
一个二十好几的大男人,在街边和几年不见的对象相遇后落泪不止,有点丢人啊——落泪的当然是殷庆炎。
“你从哪来?”西昌王府中,殷庆炎哽咽着问刘照君。
“我从东土大燕而来。”刘照君说完,意识到殷庆炎不会明白这个梗,于是改口道,“其实是从狼蛮过来的。我去草原的时候遇到了易然他们,见他们都好好的,意识到应该是能回来了,所以……”
他把怀里的殷庆炎稍微推开一点,从桌子上端起格兰花的花盆,“草原的花,你快仔细看看,它们来到沂国后水土不服,快要谢了。”
殷庆炎从刘照君肩上抬头,想要看看花,但是转头时被刘照君的胡茬给刮了脸。
他难以置信地捂着被刮痛的脸,“你的胡子怎么这么硬?还不刮干净!”
如果说刚离开时的刘照君是仙子雪媚娘,那么现在回来的刘照君就是乞丐脏脏包——也不算是乞丐,更像是丐帮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跑出来的记名弟子,脚踩木屐,穿着宽大的布袋裤子,上衣略有些狂放,无袖短衣,露出腰间的文身,手腕关节上缠着在打斗时起到防护作用的布条,一副尖锐手甲被挂在腰间,和一些挂在腰带上的鸡零狗碎缀在一起。
仔细把刘照君上下打量了一遍后的殷庆炎:“……”
这穿搭,是跟秦拽仙那丫头学的吧?
两人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对方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正要秉烛长谈,结果都从身后掏出了一大摞信纸。
原来都写了一堆信没送。
于是两人花了一天的功夫,将对方这些年来的所经所历都熟悉了一遍。
原来殷庆炎回到天行后,顺着刘照君从“浮云”那里打探来的线索一路往下查,把跟“天劫”有联系的人全都给牵扯出来处理干净了。同时,在大燕境内的刘子博也肃清了大燕中存在的“天劫”余党,沂国朝廷上下洗牌,去除一大病根,肃清吏治。
一堆人披星戴月,换来沂国人民至少十年的安生。
谁都不知道,十年后会不会还有什么反贼势力跳出来扰乱家国,这种事是杜绝不了的,只能防患,杀鸡儆猴。
在沂国天子的推动下,殷庆炎恢复了世子身份,洗去了逆贼的污名。如今盛名有了,沂国人民和许多读书人对于西昌王世子的印象也大有改观——所以才会出现街上有少年给殷庆炎送花的那一幕。
殷庆炎向皇帝求了恩典,放这一代玄鹤卫自由身,又主动招人,开始培养起下一代的玄鹤卫。夏禾还是作为玄鹤副官待在殷庆炎身边,毕竟他的母亲还在朝中为官,他自己也是官员的话,有时候还能帮帮母亲。
另一位副官林苓辞了职位,跑去她心心念念的大燕了,既是为了满足少年时的心愿,也是为了去找自己的相好。林苓走之前留了话,说如果殷庆炎需要她,她随时会回来。
奇家兄弟俩被陛下赦免了,都很默契地离开了沂国,不知道去做什么了,没传来过音信。但某次殷庆炎偶然撞破了夏禾读信,发现这货跟奇寒练有信件来往。
夏禾不仅跟奇寒练有信件来往,还和每个离开的玄鹤卫都有联系,时常会通过那些离开的玄鹤卫搜罗情报。
殷庆炎:……要不这玄鹤卫统领给你当得了。
夏禾欣喜若狂:当真吗,义父?
殷庆炎还真有这个心,等哪天时机到了,他就卸职离开,将统领的位子给夏禾,让夏禾也尝一尝向上应付天子、向下应付群臣的苦。
“那你以后呢?怎么打算的?”刘照君看完那些信纸,转头问和自己背靠背阅信的殷庆炎。
“原本打算辞官去找你,但现在看来,得重新规划了。”殷庆炎向后倒,和刘照君靠在一起。
他想了想,问道:“我们回玄鹤刀宗?”
“行啊。”刘照君向后伸手去摸殷庆炎的脸,指腹擦过他鬓边的三股小辫,突然想起来几年前殷庆炎留给他的结发绳。
他好奇地问:“你是世子,会不会被家里人逼着联姻什么的?”
“联姻?”殷庆炎嗤笑道,“我舅舅疯了才会让我去联姻。西昌王兵权在握,世子手上抓着鹰犬,陛下忌惮,不会让我和什么高门大户的人成亲。”
“舅舅巴不得我找个没权没势的人过日子,既显得我没有野心,也省的他总是疑神疑鬼。”殷庆炎转眼看向身后的刘照君,笑意盈盈,“跟你,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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