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腕么?”他突然开口。
“是......”一医师战战兢兢硬着头皮道,“割了好多地方。”
“好多地方。”赫胥嬴重复道,“听闻你们从前他生病,从不来医治。”
“王!”医师一片跪了一地。
“孤知道,是孤没有旨意,可如今,孤心情不爽,总要迁怒些什么。”
“还有你,”他竟笑了,指着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宫女,“你们。”
“先割去手足,装在瓮子里吧。等人醒。”他勾唇一笑,“若是不醒......”
唇角的笑意猛地敛起,他睥睨着,却又没说了,一步步上了阁楼。
吉高紧随其后。
死寂的沉默让他的心更加沉重。赫胥嬴驻足良久,终于踏了进去。
只见司流静静地躺在卧榻上,面色因为失血过多苍白的厉害,看起来再无一丝生息。
他心猛地被揪紧,剧烈地疼了疼。
他缓缓地走向榻前,颤抖的手想要触及这人的脸庞,却害怕打破了这最后的期盼,最终收回了手,沉声问:“如何。”
一旁的幽兰手快的几乎有了残影,言简意赅:“能治。”
赫胥嬴腿一软,强行撑住了,不动声色冷静道:“嗯。”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这人不止腕上有伤痕,几乎全身能流血的地方,都被这人划了。
下人低头站立一旁,不敢言语,整个阁楼,也只剩下了叮叮当当的药瓶声和夜风轻轻拂过窗帘的声音。
“等稳定些,就把人搬进孤的寝宫,那儿好养病。”
“病好后呢?”吉高下意识问。
赫胥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孤的寝宫不够大么?”
“......”
赫胥嬴第二日和长老们商议完国事,就听说司流将幽兰送过去的药砸了。
来禀的人神色匆匆,长老们面上神情各异,分外精彩,识趣地走了。
他一进殿就看见这人躺在他床上,虚弱至极,一旁伺候的人见他来了,忙不迭退了下去。
司流淡淡瞥了他一眼,赫胥嬴呼之欲出的关切硬生生被看了回去。
“怎么不喝药。”他冷硬道。
司流垂眸:“王为何要救奴。”
赫胥嬴皱眉,只觉得他自称如从前般刺耳:“不是和你说过,不必自称‘奴’么?”
“奴不敢忘了自己的身份。”
赫胥嬴一噎,说不出话了,干脆坐了下来,“行啊,你要身份是不是?今日起,你便是王妃了。”
司流猛地睁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北狄旧制是王可娶一位王后辅政,再娶两个王妃,至于再往下的夫人,就没有定数。
赫胥嬴没说话,司流被惊得说不出话,这倒是方便了幽兰,终于可以为伤患施针。
司流呆愣着任由他摆弄,幽兰将人平躺在榻上,轻轻掀开他的衣襟,露出肩头到胸口的肌肤。
随即用热毛巾热敷他的肩头,使他的肌肉放松。
日光下赫胥嬴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肩上那些很深的、狰狞的伤痕。
他深吸一口气,看幽兰专注地将第一根银针缓缓插入他的穴 道。
司流的身体微微一颤,但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幽兰似乎能感觉到他紧张的气息,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了些。慢慢地,所有的银针就位,复杂又均匀的覆盖在他的肩膀和背部乃至全身。
“为何要自尽。”赫胥嬴哑着声道。
“奴没有。”良久,司流开口。
“奴只是看身上痕迹碍眼。”
赫胥嬴心底如遭重锤,顿时想起来自己曾说他伺候过叔叔,脏透了。
叔叔性子暴虐,那时他看着司流满身伤痕,只觉头晕目眩,想也没想就将人从榻上提起质问。
赫胥嬴暗骂一声,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是东西。
榻边幽兰拿起一瓶透明液体,轻轻滴在每一根银针上。
赫胥嬴认得这种液体,是由极北冰原上的稀有草药提炼而成,从前他用过很多次,只记得这东西倒在血肉上很疼。
“感觉如何?”赫胥嬴轻声问道,观察着他的反应。
“凉......有点疼。”司流的回答带着几分痛楚,闷哼道。
“......别怕。”赫胥嬴沉默良久,只说了这么一句。
他在司流的榻前守了整整一夜,直到确定药效已经完全发挥,才按照幽兰说的,在第一缕晨光照进殿内的时候,轻轻地将所有银针拔出。
“好了。”赫胥嬴轻声对痛得一夜未眠的司流说。
他眼里水汪汪的,含满了泪,瞥向赫胥嬴身下被他咬的血肉模糊的手。
赫胥嬴察觉到他的目光,将手伸出来凑到他眼前:“昨夜你咬的。”
司流侧过头不说话了。
“从前孤......”
“王不必说了。”
赫胥嬴愣了愣,住了口,道:“好。不说了。”
“封你做王妃,不是一时起意。”他道,“孤很早便想过。那日封了伊拉做夫人,去看你,本想看看你有没有不虞。”
“只是我似乎想错,”赫胥嬴道,“能让孤补偿你么?”
司流良久不语。
听赫胥嬴道:“从前,真是......”
“以后慢慢同你讲,孤有些瞎眼昏聩,如今你可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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