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二知我性情,也不再多言。
到底是来游山玩水,倒也不用太过忧思,第二日我便将那什么“有苏嬴”抛诸脑后,认真挥霍起了国库。
凤陵之地虽不及京城繁华,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巷弄古意盎然,碧瓦朱檐、流水人家,无不显得恬静宁和。
“公子,前头就是凤陵最负盛名的千鲤池了。”宫二指着不远处一处水光潋滟的地方,道。
我点点头,抬眼望去只见一池碧水辽阔无际,荷叶田田,莲花点点,清风徐来,带着淡淡的荷香,桥头围着很多人,男女老少皆有,谈笑风生,大多都在喂鱼。
“听说每逢夏日,喂鱼的人数不胜数,这儿的鲤鱼就会很胖,”宫二在旁说着,似乎也松快起来,“公子要去看看么?”
我笑道:“那便去凑个热闹吧。”
来到池边,见那千鲤池中锦鳞闪烁,彩鲤如云,那鲤鱼果真胖得几乎游不动。
桥下那几只正费力地摆动着身体,好不容易才抵达水面,张口吞食时,却又因为体重过重,缓缓沉回水底,又不懈力地拼命游荡上来,为的就是能抢得一口美食。
远处的或跃于水面,露出银白色的腹部;或悠然游弋,穿梭在荷叶间,阳光透过缝隙,折射出点点金光,如同珍珠撒在碧波之中。
我取出些许鱼食,掬一把投向池中,顿时水花四溅,鱼儿争相跃起,掀起一圈圈涟漪。
“公子,您看那边的亭子。”宫二指着不远处一座雕梁画栋的小亭说道。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那亭子建于池心,三面环水,一条曲折的石桥通向亭心。
亭中几案摆放着琴棋书画,几位文士正在对弈品茗,其乐融融,我有些心生向往,听桥上人说那边正在对弈,难解难分,一时更心痒难耐。
想当年我君子六艺,似乎也曾名动京师过。
便缓步走上石桥,步入亭中。桥下水声潺潺,如同低吟浅唱,更添几分宁静。
“害!又要输!老子今日便不信破不了你这个局!”
亭中棋盘前端坐着两个人,一人一袭素袍,如雪中梅,清冷脱俗;一人是个络腮胡子的壮汉,似出山猛虎,威猛刚毅。两位风格迥异之人对弈,却各展其妙,引得旁人驻足观看。周身清润儒雅,一人络腮胡子虎背熊腰。
“张兄改日吧,哈哈哈,这都是你今日说的第几句了?”
“就是就是,一天一把对弈苏公子本是默定成规,你这都第几把了?”
“......苏公子棋艺果真当世无双。”
我看向棋盘,见棋局已入中盘,黑白交错,形势错综复杂。苏公子执白,布局开阔,隐隐有大气磅礴之势。络腮胡子的张兄持黑,棋风沉稳狠辣,落子若有龙腾虎跃之姿。
“不是还没结束?”宫二疑惑,轻声道“怎么那壮汉倒认输了。”
“因为他知道他输了。”我道。
话音未落,众人口中那“苏公子”手上轻轻旋转着一枚白玉棋子,终于,他落下了一子,位置恰到好处,如破竹之势,横扫棋盘,将黑子的防线一击即溃,钓转乾坤。
“......不知在下可否一试?”我凑头上去。
众人纷纷转头,见我便道:“这位公子面生,可是来赏莲的?”
我点头,“方才在桥上听闻诸位再次对弈,生了几分兴致。”
那白衣公子抬眸,浅笑:“自然,公子请。”
我便坐了下来。
“不知公子贵姓?”
“免贵姓李。”
我手捻一枚棋子,凝视着棋盘上的布局,
“请。”
我提起一枚黑子,心中已然盘算开局之法。
其实我对象棋颇有研究,早年棋术亦是无人可匹,只是如今落座,面对苏公子胸有成竹的眼眸,心中竟生出一丝莫名的压力。
这人似乎并不是花架子。我也难得有了点儿棋逢对手的悦然。
棋局徐徐展开,我行棋布阵,企图以“屏风马”固守一方,再以“炮”遥控局势,伺机而动。
苏公子却似乎洞悉了我的意图,轻轻一笑,落下一子“象”,既挡我的“炮”,又启防线。
棋局深入,我发现他每一步棋都暗含玄机,不仅守势稳固,且攻势凌厉,仿佛每一次落子都早有预谋。
......似乎不妙。
我扶额,试图挽救颓势,一面替自己开脱着:一定是我这些年都不曾钻研棋术的缘故。
奈何果然即将:败绩,我的“将”被苏公子一步步逼入绝境,困于一角。
最后一刻他轻声道:“将军。”
我望着棋盘,似乎已是无路可走。
周遭皆是无声。
“好棋!”我赞叹一声,“苏公子的棋艺果然精妙。”
“公子亦然。”苏公子声音再次响起,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欣赏。
“只差一子,败局已定。”周遭终于有人出声,感叹,“苏公子天下无敌手啊。”
我的手指在一枚“车”上轻轻一划,然后缓缓地将其移向一旁,轻笑“也不尽然。”
苏公子眉头微挑,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反其道走出这样一步,有些讶然:“好棋。”
棋盘上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旁观者的呼吸随之凝滞,又不闻声了,
这步棋虽不起眼,却又我唯一的生机,一旦应对不当,原先胜势也将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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