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不能有两个父皇。我看在阮阳君的份上,已经放了燕儿,萧随野心勃勃,为人阴冷狡诈,断不可留。”
顾行秋却没立即回应我,只是静静地看我,良久他开口:
“陛下,”顾行秋缓缓开口,声音里透着一丝复杂,“如此一来,陛下便再无血脉兄弟了。”
我微微皱眉,沉声道,“他杀了颖儿他们,我便不能让他偿命么?萧随的野心你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若不死,难保日后不会再生事端。”
顾行秋默然片刻,终于点头:“陛下说得有理。只是他毕竟是皇子,若是公开处决,臣担心天下非议。”
“非议便非议,”我挑眉,“你如今怎么变得如此婆婆妈妈?”
顾行秋蹙眉看我:“陛下。”
我抬眸看他,听见他说:“他不该让陛下脏了手。臣替陛下杀之。”
我心下一颤,还未开口,顾行秋便又道:“陛下便只管你我大婚,其余的什么都不用管。”
“......好。” 半晌,我矜持回应。
阮阳君和宫九出宫后的第二天,我命令宫中举行国丧,全国上下皆挂孝同哀。
皇后“下葬”皇陵那日,天公不作美,乌云密布,大雨倾盆。
整个皇城都被一层悲伤的雾气笼罩,沉重而凄凉。
众目睽睽之下,我站在高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密密麻麻跪拜的朝臣,打着一场华丽的幌子,心里却早已想着我和顾行秋的大婚。
皇后薨逝,按理君王一年之内不宜立新后,一年之期,似乎也太长了些,不过宫里嫁娶礼仪繁杂,倒是也足够筹备一个婚事。
我倒不在乎旁人说我昏庸好色荒淫无度,大婚时日拖的越往后,对顾行秋便越有益。
历朝历代没有娶男子为后的先例,朕便开了这个先河。
只是想着她阮阳君倒是出宫和宫九逍遥自在去了,我却仍得为她“守丧”,便觉得不甚愉悦。
乐官一声令,悼曲便缓然响起,哀婉凄切,一队宫女低头缓步,托着衣锦玉帛走向陵墓。
而在那幽暗的灵柩里,只有一件空荡荡的衣冠,是留给世人的最后一幕幻象。
皇后之尊,与帝齐体,除告祖庙外,还须祷告天地和五岳群神,群臣百官陪位,三百名女侍史官引棺作挽歌。送魂车,如此下来,一桩接着一桩,一日也不得安生。
我听不惯哀乐,这数月下来,只觉得头晕目眩。顾行秋操持上下,此刻也不见人影,我出了陵墓,问外边守着的小覃子:
“王爷呢?”
“回陛下,王爷方才被赵大人喊去了。”
“赵慎?”我有些奇怪,“他找行秋做什么?”
小覃子有些迟疑,道:“奴才也不知道,只听来报那人说赵大人在乾亭等王爷。”
我皱眉,听小覃子这么一说,心下不由得升起一丝不安来。
赵慎素来与顾行秋相看两厌并无深交,此刻却为何突然找他去乾亭相会?
“备辇,朕去乾亭。”我沉吟半晌,对小覃子吩咐道。
小覃子一惊:“陛下,您刚从陵墓出来,娘娘礼葬未毕,此时不宜外出啊!”
我摆了摆手:“那你便别说朕出去了。”
小覃子:“......”
他见我执意要去,只得急忙准备辇车。
不多时,我便乘车前往乾亭。
乾亭路远,到了地方,我远远便看见顾行秋的身影坐在亭中,而赵慎则背对着我,似乎还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我示意内侍停下辇车,独自步行至亭前。
我悄悄走近了些,顾行秋的目光透过赵慎,窥见了我,冲我一挑眉。
“王爷这是何意?!这是要事!若不让我见陛下,龙颜震怒,那时是谁的过错!”
“皇后新丧,陛下近日神思俱疲,不宜面见朝臣。”
“你!”
“赵大人,”眼见二人要吵起来,我步入亭中,开门见山道,“你找朕何事?”
赵慎一见是我,神色一喜,忙不迭地跪下,语气却有些慌乱:“陛下恕罪,下官只是有些私事与王爷商议。”
我审视着他的神色,心知他所言不实:“私事?赵大人,你我皆知,朝中无私事。若实在事关朝政,你直说便可。”
顾行秋也起了身,朝我行礼:“陛下,赵大人确有要事,只是近日皇上身心俱疲,臣不忍陛下再为朝事烦忧,便拦下了赵大人,望陛下恕罪。”
我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不妨直说。”
赵慎抬头,眼睛转了转,瞥向顾行秋的方向,又看看我。
“......”
“你先下去吧。” 我朝顾行秋摆摆手。
顾行秋看了赵慎一眼,又望了望我,默默退下了。
第45章 岁添梅子雨
“说吧。”
赵慎这才缓缓开口:“陛下可知,八皇子死在了狱中。”
他话未说完,我已经明了他未尽之词。
顾行秋动手了。
我心中一紧,深觉顾行秋手脚也真够快。
我不动声色道:“怎么死的?”
赵慎神情严肃:“不知。王爷对外说是暴毙而亡,却又在八皇子身死前夜出入诏狱,还命人毁了来往名录。”
“你是说,是顾行秋杀了萧随?”
赵慎一拜:“臣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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