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那双眼眸,卡茨茫茫然地问:“如果我做错了呢?”
彼时联盟军尚未推翻卡法比帝国,亲眷对他背叛阶级的指责,下属间的暗流涌动……无一不让卡茨生出深深的怀疑,怀疑自己选择的道路是否正确。
然而那双黑眸只是轻轻一笑,对他说:“那就错下去吧,一个有灵魂的种族不会因个体的抉择而轻易覆灭,是非对错,万载之后岁月会给你最公平的评说。”
“况且有些时候,也的确需要一些愚蠢又无畏的勇气。”
忽然地,雄虫眼中迸发出璀璨的光亮,他极其释然地笑了。
渺小的个体又怎么能和浩大的历史相比?然而再艰难绝望的悬崖之上,还不是会有微末草芥盎然生长。
“四万年前,兰德修斯自尤尔特林崛起,那时整个虫族都不相信一只羸弱的雄虫能够改变时代,可他不仅做到了,也向虫族证明,在原始的暴力蛮荒外,有一种更加崇高辉煌的东西,值得我们抛却自私的兽性,为了一个更加美好的明天舍身忘死……”一滴晶亮眼泪自眼角滑落,卡茨说,“诸位,我相信那个更美好的明天不会终结在这里……因为万载之前的奇迹,我们未曾有一刻忘记,也相信……以后还有会更多高尚的灵魂为此努力……”
“而我……就到此为止了。”
……
……
*
“卡茨议长死后,‘共和联盟’迅速破灭,联盟军内几大雌虫势力各自分裂,都建立了新的阵营,”拉宾说着,眼前的兰斯光球迅速投影出多方割据时期几个主要雌虫组织的标志,老雄虫一一讲解过这些组织的特点,忽然一顿,那些标志又重新聚合成一座铁笼,“他们的政见观念不同,但在对待雄虫的态度上却保持了高度的一致,”拉宾嘲讽笑笑,“都决定将雄虫限制起来。”
唐修齐看着那座囚笼:“可即便以卡法比为首的雄虫在六万年前被击败了,顶级雄虫也并没有全部灭亡,他们不会看不出雌虫的目的,所以——怀柔政策?”
“不愧是兰德大帝,”拉宾笑笑,“您可真是敏锐。”
没错,虽然在大战中雄虫一方损失惨重,但顶级雄虫的战斗力从来都不容小觑,而且那些雌虫组织很清楚,雌虫混乱的精神海还需要雄虫的疏导,他们必然不可能回到远古虫族初期雌尊雄卑的状态,因此双方就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雄虫让渡权力,雌虫保证雄虫依旧能够享受原有的优渥资源。
拉宾:“其实,我猜测雌虫最开始实施的并不是‘圈养计划’,他们仅仅是想要以一种代价最小的方式稳固自己的权利,但慢慢地,这个计划的味道就变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雄虫数量开启下降,虽然总数一时半会还看不出来什么,可非常致命的是,他们之中再也没有出现过顶级雄虫了。
细看“共和联盟”分裂后雌虫上台一系列的举动,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雌虫为雄虫提供最优越的生活条件,并逐渐将其从军队中剥离出去,久而久之,雄虫不需要作战又事事顺心,生物骨子里的享乐劣根性让他们完全失去了提升精神力的动力,甚至于几百年后那些训练精神力的方法都消失不见了。
而在这个过程中,用来供养雄虫的资源从哪里获得?当然是数量众多的底层雌虫。
一个冷门知识,“雄虫保护协会”的创立者,其实是一只雌虫。
“雄保会”的出现,将对雄虫的保护提升到了法律层面,同时他们还肩负着教育底层雌虫的“重任”,从此,一场没有炮火的罪恶侵略,被包裹进了一套非常“文明光鲜”的话语体系——
你是雄虫,天生体质羸弱,数量稀少,所以尽情享受就好,唯一要做的就是帮雌虫进行精神疏导。
你是雌虫,体质强悍但精神海会混乱,所以要以雄虫为尊,他们是我们虫族至高无上的珍宝。
几万年过去,无论雌雄都学聪明了,这种不动声色的洗脑教育,比什么血腥屠杀都要来得可怕。
唐修齐想,“圈养计划”,圈养的何止是那些贪图享乐自甘堕落的雄虫,还有愚昧无知、用一生来为雄虫编织“尊贵”美梦的底层雌虫。
唯一获利的,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权者们。
他忽然感到一股莫大的荒谬,因为完全无法确定这个扭曲的结果究竟是从哪一步起变了味道,明明最开始,那些参与推翻卡法比的虫族,无论雌雄都只是想要好好活下去罢了,然而现实一直都比故事荒谬。
权力的游戏一旦开始,所有温厚良知都可为此抛弃。
……
“‘星之轨’,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拉宾的语气柔和起来。
“并非没有雄虫察觉到自己正在被圈养,于是他们开始暗中积攒力量,有了‘星之轨’的雏形,最开始其实也是为了替雄虫夺权,但后来随着雌虫成员的加入,他们渐渐明白,即便能够登台掌权,也不过是再次重复历史的悲剧,因为虫族真正的问题从来都没有被解决——”
“正如您十万年前所言,压迫与畸形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整个种族对于现状的麻木,雌虫困扰一生的污染线,雄虫日渐稀少的数量,明明所有虫族都知道这是我们需要解决的问题,可怎么就渐渐对此习以为常了呢?从确立这一根本开始,‘星之轨’,才算是真正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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