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路元婴接连到来,北伐联军气势大涨。
诸元婴汇聚在松鹤山大殿之内,商议了三日后,姜行痴出来扯了些什么同道、仁义的废话,让景思退和孟一苇前去劝降。
俩人被骂回来后,姜行痴还不死心,又派了顾九重、杨少安和程元礼前去。
自此每日都有人去劝降,但过了几日后,便成了两边谩骂的局面。
妙妙也请缨想要去骂上一骂,但主持此事的景思退见林白没露面,就给拒了。
过了月余,各路元婴的旗下子弟也尽数到来,自此北伐联军已尽数集结。
景思退执姜行痴令牌,俨然成了联军首领,待巡查各处,检验无误后,报于姜行痴。
而后姜行痴兵分八路,每一路皆指一金丹为主,三金丹为副。
大军开拔,有一十四元婴坐镇,万寿山平静如水,并未见半分异动。
用了一日光景,大军分居万寿山八方,飞舟悬挂于天,开启阵法,组成军阵,成防守之态。
而每一路军阵皆有一元婴,人人手持一暗红如意。这如意似是某种法宝,一经催动,便火气蒸腾,冲击着万寿山上的无尽霜冰。
此为破阵之法,八元婴破阵,剩余六元婴策应,乃是云无咎、姜行痴、离火道人、合欢宗宗主、清心玄门梅凌寒和虚云门薛流风。
这六人中,除却姜行痴最年轻外,其余五人都是历经风雨,见惯世事之人。
林白所居战阵位于万寿山正东,乃是为护卫援助顾倾水。
首领之人是朱见羊,另三人是顾九重、田归琴和李守炎。
“你们看。”林白站在战阵中最大的飞舟之上,指着远处天上的顾倾水。
只见顾倾水盘膝于虚空之上,一手持握红如意,点出汹涌焰火,继而焰火成线,落在万寿山的冰霜之上。
不过万寿山高大,顾倾水如同执一红线,藐小又无力。
“此阵依托万寿山,开启后只要细心维护,便能借七阶福地源源不绝的灵气而存续。等闲破不开,又巧取不得,只能寻其薄弱处,慢慢耗着。”林白拍独孤靖的脑袋,“好好琢磨琢磨。”
独孤靖懵懵懂懂,看了半天,只觉冷意侵体,打起了哆嗦。
而后过了十日,八道红线连接万寿山,却没看到阵法松动的痕迹。
林白心中隐隐有不祥之感,悄悄传音顾大娘后,便找个地方坐修。
如今金丹三层只差一薄纸,林白正好没啥事,而朱见羊又让林白坐镇飞舟上好能支援各处,便干脆让妙妙来看门,自己闭目静修。
闭目来到石盘之上,一缕碧波仍旧,月白之色更显浓重。
脚下石盘缝隙中有光亮痕迹,仰头可见星河悬挂。
细微灵气侵入,汇聚在石盘正中,林白静心修行。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有激荡之感,气海金丹震颤,好似忽大忽小,强行抽取身周灵气。
一时之间,有微微头疼之感。林白欲要静心,忽的脚下踏空,落入长河之中。
随波逐流之间,却见上下皆是星河,细细去看,便见一朵白云。
云朵厚重,其中有三人各自闭目。再往下看,便见一单薄的碧衫女子手握一红线。
心念一动,视野顺着红线,侵入前方的无尽冰层之中,掠过无数枕戈待旦的守天阁子弟,向上来到万寿山至高之地。
此间灵气浓郁似水,一苍老如干涸江河的老者趺坐,另有一对年轻男女。
“师兄,大阵支撑不了多久了。”邹宓握着拳头道。
“我等化神传承,却被这群虫豸逼到了这地步!”池上行恨恨,看向孔枢,问道:“老祖真来不了?”
“若是事事都要靠老祖,那还要我等何用?”孔枢微微摇头,道:“化神与化神之间的差距,比元婴与练气之间的差距还要大。咱们老家保不住了,余下的人也再难跨过万里雪原来此。”
“那现今怎么办?”邹宓皱眉问道:“黑风山被他们屠了,生者百不存一,万寿山若破,怕也是如此,咱们只有拼死一途!”
“姜行痴借刀屠了黑风山,是为示威,是为求战,也是求和。”孔枢睁开眼,只见双眸混沌暗黄,无有半分神采,“他这番又来,也是以战促和。他知道我们不想死人,却又不得不战,是以这一战后他便会真心来求和。”
“打完再求和?”池上行问。
“故土难回,此间又有坐地虎,我等进退两难。”孔枢叹了口气,“他想打疼我们,然后再谈议和之事。我们也如此,只有打!只有把他们打怕了,才能提出更好的条件。”
“师兄,我们……”邹宓听孔枢的话语中竟不敢言胜,她不由震惊,“真的没有转机了么?”
“老祖不在,我们本就是死棋。不是桥山跟我们斗,是整个东海域在跟我们斗。万寿山保不住了。”孔枢叹气,“我本以为经黑风山之事后,向无回便会来谈,可没想到向无回不来……”
“黑风山之血还未干……”池上行咬着牙。
“不要怕死人,我们老家死的还少么?欲要开拓,总是要死人的。”孔枢抓住邹宓的手,沉声道:“你不擅争斗,莫要再跟那顾倾水搏命!这一次……”
他看向远处,接着道:“我堂堂天问派,存续之机竟只能靠老祖遗泽了。”
林白睁开眼,已是金丹三层。
心中无有宁静之感,只觉不祥之意愈重。
迈步踏出,来到飞舟之上,仰观万寿山,只觉冰封仍旧,不见破败痕迹。
八元婴合力破阵已过去两月,此阵竟还固若金汤。
就在这时,只见万寿山上覆盖的那好似千年万年的冰雪现出细微裂缝。
万寿山中有悲鸣之声,而八方却尽是欢呼雀跃。
很快,雪间裂缝愈大,继而冰雪崩塌,轰然往下脱落。
巨大轰鸣之声传来,荡起冲天霜雾。
“起阵!”朱见羊立即大喝一声,便见金色光芒罩住军阵中的诸多飞舟。
可此地距离万寿山极近,无尽冰雪崩下,寒雾先至,其势竟瞬间淹没军阵,而防护法阵立时不支,低阶子弟当即为冰霜覆盖,一众金丹也觉内外冰寒。
林白手执葫芦,身周不见冰雪寒雾,却还是如坠冰窟,一如当日被化神护符侵袭之感。
就在这时,一道红光打来,诸人又似被暖阳温照,体内寒意大减。
可还未稍稍安心,便见万寿山的茫茫寒雾之中,有一如寒冰凝聚而成的巨大手掌伸出,一把攥住了天上那朵白云。“阵法再起!”顾倾水声音传来,继而便见一条红线冲天而起,而后便是两道、三道,总计十一道红线向那巨手而去。
万寿山之上传来一声怒吼,化神威压连绵不绝,四下军阵尽皆颤颤,好不容易重起的防护阵竟再次破碎。无数练气子弟瘫倒,有的更是横死当场,诸多筑基修士七窍流血,一众金丹也站立不稳。
再看万寿山上空,一巨大身影独立天地之间,身周凝聚万年之冰,举手投足之间似能冰封世间万物。
“这是化神残阵,不足为惧!”姜行痴声震四方。
很快,十一道红线缠绕那巨大身影,继而又有一道红线加入。可没一会儿,随着巨影引动冰寒之气,便少了一根红线,接着又少一根。
此时大阵崩破的雪霜寒雾渐渐消除,却见万寿山上有飞舟压了下来。
“服蕴焰丹!前!”朱见羊眼见己方死伤惨重,但还是下令军阵向前迎战。
顾九重等人也都咬着牙,向万寿山上来的飞舟迎去。
己方五艏飞舟,但大半带伤。对方飞舟只一艏,却气势汹涌。
双方本要摆开阵势大战,却被高天之上掀起的寒风吹乱,一时间尽数跌落,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之势,随即又混战在了一起。
“所谓军阵斗法真是可笑至极,蝼蚁再多也是一脚踩死!”朱见羊好不容易当了首领,没过把瘾就被冲散,当真是气的不行。
高天上诸元婴斗法,半空中诸金丹筑基混战,地上许多练气搏命。
“再也不拔野雉毛了!”妙妙唇边有血,喘个不停,头发眉毛被烧了个干净,与姜鱼背靠背。
此刻寒雾渐消,却犹有寒意,四下里尽是拼杀之声,血腥之气。
“众妙之门!”妙妙手持葫芦往前一挥,一把飞剑当即失了方向,随即姜鱼往前一捞,竟将飞剑抓到手中,塞到了葫芦里。
两女边打边往前,可还没缓一口气,就见一声惨呼自前方而来,“师姐助我!”
独孤靖捂着腹下,满面鲜血的往回逃窜。
“你且退下!”妙妙立即上前,护独孤靖往后逃,她则与姜鱼并肩往前,还不忘大喝一声,“谁来与我决一……”
只见前方一道灰光急速遁来,剑锋之意灼人。那是一中年筑基,满面鲜血,还不时狂笑,分明疯魔了。
数柄飞剑立时穿破数名练气躯体,又重伤一筑基,旋即朝妙妙袭来。
“此人群剑不如师娘!”妙妙也不敢吆喝了,与姜鱼做出谨慎之色,两人各出手段,堪堪挡住十七柄飞剑,又见身侧有一巨山虚影压来。
“乱斗非我所长啊!”妙妙嘀咕一声,正要拿葫芦再挡,便见那巨山虚影被一柄飞刀穿破。
循着飞刀看去,却已看不见出刀之人,只见淡淡繁星。
“刚师父瞧了咱俩一眼,我觉得他老人家一脸的嫌弃!”姜鱼羞愧道。
妙妙老脸一红,道:“不能再隐瞒实力了,要认真才行!”
“你我何时隐瞒过?”姜鱼钓竿甩出,诧异反问。
妙妙没搭理。
此间混乱之极,两女斗了不多时,多年默契便起了效用,妙妙主防,兼观测四方,一旦遇人来袭,便被她妙法挪去了攻势,然后姜鱼反攻,每每能见奇效。
也不知过了多久,高天之上归于平静,诸元婴不知去了何处。
不多时,万寿山与松鹤山方向各自响起了鸣金号令,双方止住拼杀。
万寿山四面八方尽皆血水,妙妙和姜鱼环视四周,只见遍地皆是残破尸身,大都是练气和筑基。
还有许多未死之人,却已伤重力竭,似失了魂魄。
“我记得自爆的金丹有三人吧?”妙妙狼狈之极,手中提着一柄断剑,肩头血肉模糊。
姜鱼手握半截钓竿,胸腹有一硕大伤口,目中茫然之极。
“师姐,你说我们为什么非要打?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么?”姜鱼问。
“先打了才能谈,不打就谈不拢!”妙妙喘着气道。
俩人正说着话呢,便见眼前一晃,师父落在跟前,旁边还有一人,竟是乌木谦。
只不过师父道袍干干净净,那乌木谦却身上有两个血洞,一脸的颓丧。
很快,朱见羊也满面血污的来到近前,妙妙和姜鱼还没歇,就又被派去救治伤者。
“死伤多少?”林白看向四周,此刻冰雪早已融尽,血水混在冰水之中,沿着岩缝汩汩流去。
“还未统算。单单我们这一边就要有三四千吧……”朱见羊苦笑一声,看向乌木谦,道:“乌木道友,贵派底蕴何其之深,我辈当真望尘莫及。”
“不也是阶下囚,笼中鸟么?”乌木谦叹气。
林白不再多言,提起乌木谦往松鹤山而去。
到了地方,只见松鹤山顶已聚集了许多金丹修士,个个垂头不语。
“前辈。”袁无尘上前行礼,低声道:“老祖受了伤,已前往葫芦岛养伤,她老人家让你代她入内参议。”
“伤重么?”林白关心问。
袁无尘茫然摇头,显然也不清楚。
“你徒弟可还好?”姜小白也凑了上来,她伤重未愈,并未参战,倒是没挂彩。
“没事,见了见血罢了。”林白将乌木谦推到跟前,问道:“如何了?”
“死了四个。”姜小白低声道。
又死了四个元婴?林白忍住头疼,问道:“都是谁?”
“九遮山离火前辈,合欢宗宗主,清心玄门梅前辈,虚云门薛前辈。”姜小白道。
九遮山怎么回回死人?连一派之主都丢了?林白揉了揉眉心,问道:“那九遮山的杜觉明前辈呢?”
“又跑了。”姜小白道。
“嘶……”林白不知该钦佩,还是该鄙夷,只觉的长腿仙着实是有能耐的!(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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