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卫恒顿了顿,沉默良久,道:“好。”
他声音带着染了欲念独有的嘶哑,江氏松了口气之余,不免内疚道:“可是几个妾氏服侍的不周到?明日我着人去寻几个新鲜……”
“夫人省省心吧,”卫恒轻轻抚着她瘦弱的脊背,又怜又气,“睡觉。”
怀里的女人实在太瘦了,在他们的长女出事后,还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迅速衰败下去。
但卫恒还记得第一次见妻子的样子。
中书令家的嫡长女,在京城极负贤名,他母亲欲为他求娶时,他们还未曾见过面。
直到婚事定下,他们成了未婚夫妻,他登门拜访,邀她出游。
彼时,她还是青春明媚的少女,容貌迭丽,站在盛开的杏树下,冲他笑的温柔又恬静。
那一刻的悸动,胸口似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可他当时却只道是寻常。
他有自小相伴的侍女,早收入房中,自诩已识情爱滋味,不曾把这片刻萌动放在心上。
成婚之后,她的确不负贤名,端庄娴静,温柔贤德,婚后不到一月,便抬了他的通房为妾氏,他并未拒绝,当时的他在想什么来着。
哦,他想的是,他母亲眼光果然不错,给他选的妻子又贤惠,又貌美,真是叫人满意。
等到婚后半年,又再次给他纳了两妾,一妻三妾在后宅竟也相安无事,和睦共处,这回连他母亲都夸赞她贤惠宽和,颇有掌家手段。
可他心里却开始有些不得劲。
她太贤德了,贤德到他每每在她房里呆了超过三日,便要劝他去别处。
他想同她亲近些,却寻不到法子,床笫上,更是不曾同他沉沦过一回,每每他兴起至浑然忘我时,恍惚瞧见她难以忍受的模样,慌的手足无措,以为弄疼了她。
可那段时日,虽然她贤德到有些冷漠,但夫妻之间也称得上琴瑟和鸣,少年夫妻该有的恩爱,他们也都有。
后来有了长女,感情更添了几分和和美美,那是他们婚后最美满的日子。
再后来,他在父亲运作下外放宣州为官,好混点资历回朝。
女儿还小,她需要留下照看,夫妻只能分离两地。
她欲安排两妾随行,被拒后,以为他对家中几个妾氏已腻,又换了两名貌美丫鬟随侍。
依旧是那么贤德,他却再无当日的满意。
抱着不知道什么心思,他连那两个貌美丫鬟都原封不动,却对着远方的妻子,相思成疾。
直到有一日,和同僚们相聚,醉眼朦胧之际瞧见来斟酒的下官之女,竟能瞧出妻子的身影,看直了眼。
等酒醒时,沈氏已经浑身赤裸躺在身边,他们行了夫妻之礼。
沈氏不是婢女之流,她父有官职,她是出身官宦之家的女郎,他得负责。
这是他成婚二十载,唯一一个主动纳的妾氏。
甚至,他只碰了那一次,在心头一片兵荒马乱下,竟也忘了要给沈氏服避子汤。
沈氏怀孕了,他头一次感觉到忐忑不安。
也是那时,他开始正视自己的心意,心悦自己的妻子,不算难以接受的事。
他纳了沈氏为妾一事,迟迟未曾写信告知家里,等带其回京时,庶女已经抱在手里。
她温柔大方,还是一如既往的贤德,为沈氏补办了纳妾之仪,笑着喝下沈氏的敬茶。
他又是酸涩,又是松了口气。
是夜,他欲解相思之苦,想与她行房事,却被温柔婉拒,道沈氏初来京城,无依无靠,想必心中不安,在房里等他过去。
一切都不一样了。
本就不多的恩爱,随着沈氏抱着孩子入门,尽数消泯。
往后的日子,她拒绝他的交心,只要他试图亲近些,便会被劝去妾氏房里。
这些年,她断断续续为他纳了许多妾,有些连名字他都喊不上来。
她选的极为用心,妾氏们都是花样容貌,细滑的肌肤,正值妙龄,气头上时,也曾有意宠过几个,将人宠的野了心,又被她一个个笑着打发出去了。
她把他当成了贪新厌旧的脾性,往往打发走了几个,又要再寻几个更娇嫩的进来。
半点也不曾动怒。
他宠爱谁,她一点也不介意。
生培儿时,她伤了身子,恐难有孕,她也大方的撤了妾氏们的避子汤。
沈氏连着生了二子,她也不介意,对妾氏们贤德宽容,恩威并施,是个挑不出错处的当家主母。
甚至,愈发不耐烦他碰她,本就是为了子嗣才忍受的事,再没诞育子嗣的希望后,自然不愿与他行事。
可他想要!
黑夜中,卫恒抱紧妻子熟睡的身体,将热意传递过去,他夜夜都想这么抱着她,想要她。
想要这具因为多次生产、疾病、衰老而消瘦的身体。
即便她的皮肤早已没有年轻时娇嫩,可依旧能叫他欲念纵横。
不知从何时起,卫恒开始会想,在婚后她欲抬第一个妾室时,他不答应会怎么样?
或者更早些,在她还未过门时,他便将人打发了是不是更妥帖。
甚至……他要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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