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第169章 伊薇丝特的弱点

    同一时间，书房内。
    听到伊薇丝特的询问，希尔莉娜端着杯子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后轻轻吹了吹茶杯上的热气，啜饮一口。
    “赫雷缪斯的陵寝？帝国前不久在克拉蒙德古城发现的那处上古遗迹？”希尔莉娜的声音似乎有些平淡，“你问这个做什么？”
    方才还因为姐妹之间的夜谈而感到一丝喜悦，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伊薇丝特没有说话，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见状，希尔莉娜轻声道：“关于这处陵寝，我了解得并不多，只知道里面埋葬着的存在十分久远。”
    “从陵寝上面的浮雕样式风格来判断，其年代甚至可以追溯到第二纪初期。”
    第二纪，也就是神战纪元。
    那个时候众神还未创立神国，而是以完整形态行走在大地之上，行使着各自的权柄。
    能在那样的年代拥有一座如此恢弘的陵寝，难以想象墓主人的身份究竟如何。
    不过这也不是伊薇丝特想要纠结的点。
    对于陵寝的起源，她毫不关心，仅仅只是想实现自己长久以来的夙愿。
    看了一眼希尔莉娜令人神魂颠倒的绝美容颜，伊薇丝特压下了心中的烦躁和嫉妒。
    仔细想想，能和这女人像现在这样面对面坐着聊天，本就已经是十分奇妙的事情。
    如果放在过去，哪怕只是看到那张脸，伊薇丝特都会忍不住将其撕毁。
    以前当然是因为仇恨和嫉妒，将她扭曲成了面目全非的怪物。
    好在现在有了林恩，将她潜移默化地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一个是世界上最令人憎恶的存在，一个是美到超越概念的神明宠儿，两人本该是水火不容的存在。
    可偏偏在小狗的眼中，自己成了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反倒是希尔莉娜却在他那里屡屡吃瘪。
    因此，嫉妒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
    就算有，那也仅仅只是针对十万年后的那个女人而言。
    念及至此，伊薇丝特冷笑一声：“了解得不多？虽然才刚从边境回来，但这个理由可骗不了我，希尔莉娜。”
    “据我所知，掘墓者小队眼下正被你掌握在手中，此次陵寝的发掘工作也是由你负责的。”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沉默。
    希尔莉娜低垂眼帘，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杯中的淡褐色茶液，饱满鼓涨的胸脯轻轻起伏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
    在伊薇丝特的注视下，希尔莉娜神情认真地看向她：“就我这边的情报而言赫雷缪斯陵寝，是个陷阱。”
    “截至上周，我手下的几只掘墓者小队已经第十八次进入其中，共有三十六人折损在内，剩余七十人在返回地面后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身体畸变，甚至还产生了某种名为‘空壳症’的现象。”
    “就仿佛精神和意识被剥离出了身体，只留下一具行尸走肉般的躯壳。”
    希尔莉娜神情凝重地说道。
    尤其在“剥离”那两个字上加重了注脚。
    闻言，伊薇丝特的眼神微微一亮。
    这和圣罗兰六世的描述如出一辙。
    “我需要知道陵寝里面究竟藏着什么。”
    她没有犹豫，立刻开口道。
    见状，希尔莉娜轻轻叹了一口气。
    虽然伊薇丝特从边境回来之后，在她看来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有了些许好的转变，可一旦谈论起和脸上咒印有关的事情，仍会变得奋不顾身。
    “小伊薇”希尔莉娜挽了挽耳边长发，“此次奥尔恩城之行，你难道没有感觉父亲和议会那边对你的态度，似乎出现了某些变化吗？”
    虽然在背后议论自己的父亲不太好，但希尔莉娜还是决定提醒伊薇丝特一下。
    伊薇丝特皱了皱眉。
    变化？
    从始至终，她从周围人的身上感受到的只有恶意。
    不论是圣罗兰六世，还是议会的那些大贵族，又或者整个格洛斯廷。
    既然都是恶意，又何谈变化？
    见状，希尔莉娜轻声解释道：“对于父亲他们而言，以前的你是一件用于处理封印物的工具。”
    “虽然也有所忌惮，但更多的是对你体内那种神秘权柄的贪婪。”
    “可这次边境之行，发生了太多事情，如果不是阴差阳错下的各种巧合，以及林恩的奋不顾身，恐怕眼下你早就已经陷入沉睡，甚至遭到更加严重的反噬。”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闻言，伊薇丝特轻轻蹙眉，却没有说话。
    希尔莉娜紧接着上句，缓缓道：“因为，他们在畏惧你。”
    “之前有着各大教会的监控，以及帝国还有着数位半神甚至圣徒存在，纵使拥有很强大的力量，却也依旧在可控范围内。”
    “可随着这股来源不明的力量与日俱增，他们发现，你开始逐渐脱离了掌控。”
    “而对于那些无法掌控的封印物而言，一直以来的处理方式如何，想必你也很清楚。”
    刹那间，周围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冰冷。
    可希尔莉娜仍旧顶着这样的压力，平静地道明了真相：“许愿之罐事件，便是他们对你进行的一次尝试。”
    “试着削弱你的力量，甚至将你送进研究所，弄清这股力量的来源和原理，然后为他们所用。”
    随着希尔莉娜的话音缓缓落下，房间内的气氛再度沉默了下来。
    身为局中人，一直身处帝都的她对于这些内幕十分了解。
    或者说，哪怕不用了解，以那些蠢猪们的秉性，猜出他们的想法简直轻而易举。
    畏惧着，攻讦着，抱团着，嘲讽着，贪婪着。
    伊薇丝特的嘴角轻轻掀起一丝弧度。
    虽然心有怒火，可这也是林恩早就和她分析过的事情。
    “希尔莉娜，对于你所说的那些，我从来都没放在过眼里。”伊薇丝特双腿交叠，看起来高贵而又冷漠，“另外，你似乎有些跑题了。”
    闻言，希尔莉娜的眼中闪过一丝急切。
    虽然很了解伊薇丝特，知道她是个做了决定就不会更改的性格，可身为长姐，她不愿看着对方在错误的道路上一往无前。
    “或许从结果看，奥尔恩城事件是他们失败了，可只要身处名为‘圣罗兰帝国’的局中，你就永远都会身不由己，而类似的事件，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另外，虽然不知道父亲告诉你关于赫雷缪斯陵寝的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伊薇丝特，我不希望看见你身陷险境。”
    “尤其还是在明知那是陷阱的情况下。”
    “闭嘴。”
    听到希尔莉娜关切的话语，伊薇丝特心中泛起了一阵恶心。
    她冷冷地注视着对方：“希尔莉娜，收起你这副惺惺作态的长姐模样，我早就不是三岁小孩了。”
    “我们之间不是什么能够好好交谈的姐妹关系以前不可能，以后也永远不会有。”
    气氛毁灭者伊薇丝特一下子就将希尔莉娜长篇大论的苦口劝说堵了回去。
    见状，希尔莉娜顿时有些头疼。
    很显然，自己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妹妹，还在因为二十多年前的一场误会记恨着她。
    虽然也曾解释过无数次，可伊薇丝特只会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更何况，别忘了我可是一位六阶半神，单论实力，将你和其他八人捆在一起，也无法战胜我。”
    伊薇丝特淡淡道。
    如果王选仪式是按照无差别死斗的方式展开的话，那她早就已经登上皇位了。
    只可惜，在这场无形的争斗中，实力仅仅只是其中一环，甚至还是不怎么重要的一环。
    更何况，伊薇丝特和圣罗兰六世之间，早就没了父女情份。
    对于他的话，只能信一半。
    所以她心中对于赫雷缪斯的警惕程度，要远比希尔莉娜想象的高。
    伊薇丝特很清楚，自己脸上的咒印十分可怕，不是轻而易举就能除去的。
    否则她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束手无策，最后将希望投在这座陵寝上。
    “能告诉我你如此执着的理由吗？”
    希尔莉娜终于无计可施，只能略带困惑地看着她。
    理由？
    伊薇丝特下意识回想起昨晚和终焉魔女在鲜血门扉后的那一战。
    战斗过程中，两人曾交谈过几句。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伊薇丝特在提问，终焉魔女冰冷以待。
    唯有提及小狗狗的时候，才会引起她的情绪波动。
    即便如此，伊薇丝特也搞到了自己所期望的情报。
    按照原定的命运轨迹，赫雷缪斯陵寝被发现的时间，是在她沉睡的那一年多里。
    因此这件事其实本来是和她无关的。
    可自从命运遭到了林恩的搅动，一切的一切就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原本的终焉魔女是在未来靠着自己强大的力量，祛除了脸上的咒印。
    可那是在她晋升到神明的层次之后。
    眼下的伊薇丝特距离神明的位阶还太过遥远，她却一刻也等不了。
    另外，如果通过这种方式祛除咒印，会产生一种自己受到了那个贱女人影响的错觉。
    这种感觉令她十分不爽。
    明明自己才是决定未来的那个存在。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朝着那个贱女人的模样逐渐转变，而不是对方被改变成自己所期望的样子？
    所以对于赫雷缪斯陵寝，她志在必得。
    这便是伊薇丝特做出这一切选择的根本原因。
    然而和自己争风吃醋这种荒诞的理由，自然不可能告诉希尔莉娜。
    “无可奉告。”
    见状，希尔莉娜轻轻叹了一口气。
    沉默许久，她终于将关于赫尔缪斯陵寝的真相说了出来。
    “如你所猜测的那样，陵寝之中似乎存在着某种‘权柄’，其特性是能够将概念上相结合的事物‘剥离’开来，掘墓者小队中出现的‘空壳症’，便是在无意识情况下，遭到了陵寝规则的污染所致。”
    “至于这份权柄是否完整，以及能否对六阶半神生效，这些暂时不知。”
    “不过据我猜测，这座陵寝的主人生前应该有着七阶圣徒以上的位阶，否则不可能经历了数万年的岁月流逝后，依然能对现实造成如此可怕的影响。”
    果然！
    听到希尔莉娜的话语，伊薇丝特的眼中闪过一丝炽热。
    她仿佛看到了恢复容貌后，自己乖巧可爱的小狗趴在怀里prpr的那一幕。
    动力一下子就拉满了。
    见伊薇丝特这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希尔莉娜仍旧有些担忧。
    “陵寝里的事物能否剥离你脸上的咒印，犹未可知。”思虑再三，希尔莉娜仍是忍不住多嘴了一句，“另外，你难道就不怕.那些人之所以诱导你接触赫雷缪斯陵寝，其实是为了通过这份‘权柄’，剥夺你身上的某些力量？”
    闻言，伊薇丝特轻轻一笑。
    正所谓高风险高回报。
    如果连一丝风险都不愿意承担，抱着这种怯懦的想法，又怎么能够战胜十万年后的那个贱女人？
    更何况.
    “正如你所说的那样，现在是他们在忌惮我。”
    “既然是忌惮，就表明他们根本没有让我强制听命的手段，所以，我只需要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即可。”
    伊薇丝特平静道。
    看见自己的妹妹如此安然自若的模样，希尔莉娜欲言又止。
    六阶半神确实极为强大，哪怕在帝国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这点不容置疑。
    可那只是相对于人类而言。
    要知道，这个世上所存在的危机可不仅仅来自人类，更多的其实是那些可怕的规则和封印物，甚至某些不可名状的存在。
    另外，正如她之前所说的那样。
    只要身处名为‘圣罗兰帝国’的局中，就永远都会身不由己。
    奥尔恩城那次，是因为不愿被踢出王选。
    而结果也算是皆大欢喜。
    可下一次呢？
    纵使没有人能够使用强制手段，让她主动剥离体内的权柄和力量。
    但如果.因为某人的存在，导致她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呢？
    从奥尔恩城回来之后，伊薇丝特变了很多，这很好。
    可改变，也就意味着有了重视的人存在。
    对于帝都的那些家伙们而言，六阶半神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一个无牵无挂、无欲无求的六阶半神。
    而人一旦心里有了挂念，也就随之有了弱点。
    这些话，希尔莉娜很希望伊薇丝特记在心里。
    然而看她这副模样，却又有些说不出口。
    但愿是自己想多了吧。
    希尔莉娜轻轻叹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茶水渐凉。
    正当希尔莉娜准备结束这次夜谈的时候，书房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进来。”
    下一秒，宅邸里的女执事神情惊慌地推开门。
    在看到两位殿下都在场，她稍微收敛慌张的神情，急匆匆地开口道：“殿下，方才在三楼走廊处，我们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从装着打扮来看，似乎是参加晚宴的宾客。”
    闻言，希尔莉娜瞬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神情凝重：“死者身份确认了吗？”
    “还没有，但是脸上带着一张乌鸦面具，眼下我们正在排查”
    女执事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
    “你说什么？”
    伊薇丝特不知何时抬起头，看向正在说话的主仆二人，语调隐约有些颤抖。
    希尔莉娜愣在原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从妹妹的眼神中，她看出了前所未有的惶恐和绝望。
    就仿佛.世界崩塌了一样。
    这就是你的弱点吗？
    希尔莉娜在心中默默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