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商一行回了侯府, 没多久,金宝珠和木蕾就主动跑荣喜堂里来了。
两人来的时候,万商正在夸侄女万喜乐:“白了!也漂亮了!”最重要的是那份看似娴静了实则和以前一样活泼的性子, 特别讨人喜欢, 可见云夫人教导她时绝对用了心。
万喜乐自己没什么感觉:“真的白了吗?”这几天她被云夫人领着,每天往脸上敷东西, 其中一些方子是乌嬷嬷贡献的,配合着食补内服,据说可以很好地改善脸色。
“真的白了!信我, 你天天照镜子,自己当然不觉得;我是隔了好几天才见你,变化真的特别明显。”万商都有些心动了。她查过那些方子, 里面并没有“铅”这一类的确实能美白但是却让现代人闻之色变的材料, 是那种非常健康温和的方子,要不然也不敢由着家里人用。
正巧金宝珠和木蕾来了, 万商把侄女往她们二人面前一推:“看, 是不是白了?”
木蕾擅绣活, 对颜色很敏感,认真看了两眼,才一本正经地说:“确实白了。表姑娘的底子就很好, 脸上没什么斑痕, 白了以后显得气色特别好。”虽说和那种常养在闺中的女子比,表姑娘还是要黑一点,但木蕾觉得万喜乐这个肤色才是最健康的。
万商笑着说:“可见乌嬷嬷的方子确实有效!这样, 不如就按照那些方子, 叫采办多准备一些材料。然后哪天有空了,把家里的女人们都聚起来, 凑一起美美容、聊聊天,保管很有趣。”转头看向金宝珠和木蕾,“记得把汀兰院里的妹子们都叫上。”
万商心里美滋滋的。在现代社会没舍得往美容院里砸钱,成为古代太夫人后,竟然享受上了。而汀兰院里住着先侯爷的姨娘。万商从中挖掘出了金宝珠和木蕾两个人才,但还有其他人,万商一直没机会与之详谈。
金宝珠眼珠子一转,显然是想到了与自己交好的玉姨娘。
她和木蕾一块儿找来,当然不只是想念太夫人了,确实有一点事。木蕾先说:“木家嫡系在京城置办的宅子没有卖掉,木丛还住在那里。过年时,他这个名义上的嗣子并没有去我娘面前走动。我知道他是瞧不起我娘,也用不着他瞧得起。但他好歹找了块遮羞布,说是年后要去秋蕴书院读书,过年时都不敢放松,一心闭关苦读。”
木丛真去找木陈氏一起过年,木蕾母女心里反而不舒坦,木蕾很满意他没有去木陈氏面前表虚假孝心。她之所以要对万商说这个,是因为这个秋蕴书院很不一般。
金宝珠说:“太夫人您知道的,我娘家那酒楼的生意很是不错。都知道酒楼里人来人往,消息最为灵通,虽说我爹他们正正当当做生意,不敢真去偷听客人聊天,但有时架不住客人说得太大声,不想听都得听进去。正月初八那一日,有几个外地的读书人在酒楼里宴客,其中就有一人大声说,木丛那小子凭什么能进秋蕴书院?就因为救了一个阉人么?他们觉得不公平,想要叫木丛好看。”
生意人有时真的很机敏。
金宝珠他爹真就是连女儿府上另一个妾的娘家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下意识关注着,一听到木丛这个名字就觉熟悉。反应过来木蕾她娘过继的嗣子就叫木丛,金爹偷偷竖起了耳朵。等读书人散了酒席,他把生意丢给儿子,自己第一时间跑到安信侯府来,也不走正门,就绕到后门处说找女儿的贴身丫鬟说话。消息就这么递进了侯府。
“这个秋蕴书院是?”万商有所猜测。
木蕾解释说:“秋蕴书院就开在京郊的秋蕴山上,从前朝开始就有南济民北秋蕴的说法。也是巧了,这两个书院名义上都是民间书院,但背后都有世家的影子。比如这个北秋蕴,现任山长姓程,虽然出身于耕读之家,但青年时有幸拜司马故为师。”
司马和申屠一样,也是世家之一。
万商点头表示明白。世家是有自己的家学的,世家子弟很少会去外面的书院念书。所以去秋蕴书院里念书的,绝大多数都应当是清流子弟。但此时的师徒关系能比父子关系,程山长既然是世家的徒弟,手里肯定捏着世家的资源。他肯定会从书院的学生中挑拣着,用世家资源进行投资。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就是世家与清流的合作。
也难怪科举制度都推行有些年头了,世家依然还是个庞然大物。
万商在心里把这几件事反复琢磨了下,忍不住笑出声来:“行了,木丛去秋蕴书院里吃苦头,和咱们不相干。咱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又看向金宝珠说,“替我谢谢你爹。你爹下次再来看你,直接请进门来,好歹喝一杯热茶,也叫他亲眼见见你过得好不好。”
要是苟太监把木丛送到国子监里去读书了,那说不得是真的想要报答他。
但有世家影子的秋蕴书院?呵,世家根本看不起苟太监这种权阉,木丛进去能落得着好?他只会被欺负。然后他肯定会反抗,反抗时会不会把某些秘密抖露出来?
万商越发相信苟太监是在算计木丛,而这份算计很可能是为了木家给陈家的聘礼。
“对了,我这次去庄子上,是为了办一件事。”万商把有关技堂的设想说了,然后看向木蕾,“女子这边,刺绣班肯定要开一个。我打算去绣坊里寻摸一个绣娘,不需要她技术多好,只要人耐心,能给技堂里的人启蒙,这就行了。而如果未来技堂里真出了一个了不起的苗子,启蒙的绣娘教不了她,蕾儿觉得……你娘愿意收弟子吗?”
技堂里开设的是刺绣基础班,木蕾亲娘若是愿意,可以开一个精品深造班。
要是木蕾亲娘不愿意,万商也不勉强。大不了慢慢寻摸,总能找到技术精湛又愿意教人的。木蕾亲娘毕竟出身于大家族,哪怕家族待她不好,但她也思维定势了。
“我替我娘答应了!”木蕾却急急忙忙地应下,生怕万商会改口,“我这就给我娘去信。”她是个聪明的姑娘,立刻就想到了技堂的意义。要是她娘愿意教人,把自己钻研出来的绣技发扬光大,日后说不得能慢慢成为一个绣派。她娘就是开山鼻祖了!
她娘前半辈子都在自怨自艾,后半辈子总要做些让自己不负此生的事吧?
木蕾跑了,金宝珠凑到万商面前来,像是要撒娇的样子,用甜甜的语气问:“太夫人,那我娘家也出个人去技堂,教厨子启蒙班行不行?虽说我家传的菜谱不好轻易教给别人,但学厨都是从切墩子开始的,基本功肯定会认认真真教……行不行呀?”
“你爹要是同意了,我这边当然欢迎。”万商说。都是聪明的姑娘!
金宝珠也跳了起来:“我这就去给我娘家写信。”
只一会儿功夫,两人都跑了。万商哑然失笑。
詹木舒从庄子里回来后,开始闭关修改姑母传记。这一次他十分胸有成竹,有信心能在这几天里彻底完稿。他暂时把别的事情都推开了。这就导致詹木宝没了学习搭子。詹木宝只好自己一个人慢慢地啃律法书。啃啊啃啊,他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
熟读律法算不算是一个技能呢。
他以后能不能去技堂里面教大家法律条文啊?
詹木宝兀自畅想了一会儿。
在吉祥街摆馄饨摊的陈平,原本打算过了正月初十就出摊,但因为这是新朝的第一个年,京城里难得有了新气象,听说整个正月都没宵禁,每天都有不同的热闹。陈平和家里人商量了一下,觉得生意什么时候都能做,还不如全家人一起松快松快。
如此,等他带着家人玩够了,出摊时都已经是正月十六了。
才出摊,就有老客找过来。
陈平笑呵呵地打了招呼,数出馄饨下在沸水里,正盯着馄饨起起伏伏呢,又见旁边走来一道身影。陈平不假思索地说:“客人您请随便坐,是要什么馅儿的馄……”
陈平愣住了,这人他见过啊!
安信侯府太夫人在顺天府发威时,她由两位年轻人扶着,一位就是眼前这人。
侯门少爷来他小摊子上做什么?陈平下意识有些紧张。虽说他敢大力拍着胸脯保证,他家的东西真材实料、干干净净,但是侯门少爷不缺这一口吃的吧?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年前一直在讲太夫人的事,侯府觉得这样不太好,所以特意来提醒自己了?
但这种事也轮不到主子亲自出面啊!
詹木舒从怀里取出一本自己订好的书,抿了抿嘴唇,小声地说:“摊主你好,我听说你这个馄饨摊子非常热闹。我这里……有我姑母的传记。我姑母在乱世和姑父走失了,我就想……”因为是自己辛辛苦苦完成的传记,传记的主人公又是自己心生向往但无缘得见的姑母,所以詹木舒打算亲自见一见能帮着把传记内容散播出去的人。
听侯府少爷如此这般一说,陈平整个人傻在了那里。
老客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见馄饨半天没有煮好,打着哈欠凑过来一看:“喂,平子你过年时有几天没开业,手艺退化了啊,我的馄饨煮过了!看看看看,都散了。”
陈平把笊篱往老客手里一塞,又解了围裙,都塞给他:“您自己重新下哈。”
我陈平!从今往后就不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馄饨摊主了!他把詹木舒请到一边,微微弯着腰,小声地问:“您继续说,有什么要求和注意事项,我保管刻在心里头!”
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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