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飞往肯尼亚的航班上, 池曦文心如死灰。那一幕彻底摧毁了他对梁越的信任,他甚至连质问想法都丧失了。一切已经无可挽回,难道仅仅是一次误会导致的吗?
他抬起头来, 乌黑的眼睛里盛满了悲伤。池曦文拿开梁越的手, 胸口起伏道:“因为我不信任你,问你也得不到答案。”
这种不信任、患得患失、和没有安全感,绝不是一两次的误会能够造成的。是梁越长期以来的冷漠、忙碌,以及他那些让人摸不透的举动, 一点一点地积累起来的伤害, 才让事态至此。
梁越闻言一怔。
他知晓池曦文的不信任根植于自己, 是这些年他刻意疏忽、情感上的缺位所致。但想到池曦文因为误会疏远自己,他仍觉得无法接受。心痛与自责在心底交织,如果他们早些沟通坦白,或许隔阂就不会如此深。
梁越:“你跟我在一起那么久,你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类型么?”
池曦文抬首:“你喜欢什么类型?床上那个不是你喜欢的吗?十八岁, 和我长得差不多,中国人。”
“池曦文!”梁越难以克制,语气忍不住加重,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我不是喜欢和你长得像的中国人,我是喜欢你。”
池曦文抬眸盯着他。梁越连床上是什么人种都不清楚,看来说的是真的。
梁越低声道:“如果你当时愿意问我,哪怕一次……”他的语气中隐忍着痛苦, 仿佛也在质问自己。如果他早些主动去追问,或许池曦文早就回到了自己身边。
“问你又有什么用, ”池曦文的情绪渐渐平静,但语气中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 “我会继续留在你身边,继续追逐你,像追逐一颗遥不可及的太阳,直到有一天你终于厌倦了,你的光芒将我驱散,而我也会被彻底燃尽。”
离开梁越,对池曦文而言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决定,甚至是痛苦的。当他决定去非洲投身于志愿者工作,池曦文才意识到自己的人生不该仅仅为了另一个人而存在。
过去的池曦文爱梁越爱得失去自我,完全依赖他。三年分离,像一场漫长的修行。而对梁越,这三年也并非没有意义。他还没有抵达顶峰,但开始有时间停下来缓口气,反思自己的生活与感情。
时间不止是流逝的刻度,它打磨一切,将彼此都变成适合对方的模样。
梁越注视他良久不言,他当然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多事。
沉默片刻后,梁越说:“对不起。”
那天池曦文看见那一幕,义无反顾离开,走的时候他一定很难过。梁越知道他情绪不稳,会偷偷哭泣,大概在飞机上哭了很久吧。
梁越低声道:“我承认过去是我错了,很多事。但我从未背叛过你,文文,我们还能不能……回到从前?”
池曦文眼底露出轻微的挣扎,有些迷茫,最后轻轻摇头:“不行,梁越。我们回不去了。不一样了。”
“你变化很大。”梁越说,“我看得见。mattew说过,我们过去的相处方式并不健康,换一种方式再……至少我对你好,不要再拒绝。”
“梁越,你不要……”池曦文刚想拒绝,却被梁越打断。
“周熠都能追你,你还允许他靠近,为什么我不能?”梁越逼近他。
“他没追我!”池曦文马上否认。
梁越把他圈在椅子和墙之间:“没有吗,花是谁送的?”
“患者家属……这和你没关系。”池曦文揉了揉眉心,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往后退了退:“你离我太近了。”
池曦文因为习惯他的味道,刚刚甚至没有抗拒,自己再这么神志不清下去,未必不会犯错。
他深吸一口气,理智地提醒自己,哪怕梁越说的都是真的,哪怕这些年他从未背叛过自己,三年间从未和其他人有过关系,他们之间仍旧存在不可调和的隔阂。
“镜子碎成两半,还能再拼上吗?”池曦文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割一般划破了两人的沉默。
“可以。”梁越告诉他。
池曦文摇头:“怎么拼都会有裂缝的。”
梁越却不为所动,还是很近地在他的上方呼吸,低着头,看池曦文陷入自己的影子下道:“我们在一起时并非完美无缺,现在也不是。可如果我修补好这段关系,那些缝隙会变得更细微,最终肉眼看不见。”
最初他们的感情并非无懈可击,而现在也不可能完美无暇。但他会竭尽全力给池曦文证明他的爱,告诉他,他们仍可以继续,比以前更好。
他看出池曦文有动摇,但不肯接纳自己,他很高,而池曦文坐着,所以梁越俯身的动作带着强烈的压迫,梁越不想给他造成太多的侵略感,他微微蹲身,去找池曦文攥在桌子底下藏着的手指:“别掐自己,等我走了,你是不是又要啃指甲了?怎么啃成了这样。”
梁越心中隐隐作痛,想给他剪指甲但无法,已经被池曦文啃得光秃秃了。
他察觉池曦文想收回,却被他攥在手掌心里,梁越用力和他十指相扣着。
他手掌宽大有力,指骨粗壮,温暖地包裹住池曦文的纤细手指,以前池曦文就十分喜欢这样和他牵手。梁越半跪在地,从底下去找他的眼睛,低声问:“还恨我吗?”
池曦文回答:“没有……我没恨过你,只是对你失望,很长一段时间还倒胃口。”
“倒胃口?”梁越脸色都难看了,咬了咬牙,吐出一口气说,“刚才我有解释清楚吗?你说的那个人,alex会找到的,到时候你还需要质问他一遍吗?”梁越又问。
池曦文轻轻摇头:“不需要了。”
“相信我了现在?”
“嗯。”看他点头,梁越叹气,“还有没有事是你觉得我做了,但我没有和你解释的?”
池曦文低低地说:“没有了。”
半晌,梁越说:“嗯,有的话要告诉我,”他望进池曦文的眼睛里,声音放得很柔和,“我点了外卖,一起吃饭?”
池曦文:“我吃我的烧麦,你吃外卖。”
梁越说行:“你的烧麦冷了。”
“因为我不想在家里看见你,吃得很慢。”池曦文说。
梁越还是说行,半点脾气都没有:“我帮你加热一下吃。”
池曦文连忙夺回:“不要碰我盘子,也不要进我的厨房。”
梁越说:“微波炉我会用,文文,你坐着就好。”他按住池曦文的肩膀。
“噢。”池曦文没动了,手心里空空的,梁越松开了他。他看着梁越进出厨房,微波炉传来加热的嗡嗡声,池曦文透过门缝注视着梁越的侧影,梁越在回头看他,对他说:“打了一分半。”
池曦文一言未发,垂下了头。
他误会了梁越……
池曦文重新开始回忆起梁越的好来,把过去对梁越片面的、一厢情愿的认知,慢慢扭转过来。
梁越按理说要去纽约办公,风铸在华尔街,但他却留在加州的办公室里,他总是出差,池曦文知道他是去那边工作,但从不知道梁是为自己才做出这样的选择。
因为梁越没有提过,池曦文没那么了解他的工作,只以为是工作需求。
在池曦文眼里,他只看见梁越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对自己的耐心越来越少,他好害怕会失去这一切,煎熬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又发生了那几件事,加速了他最后决定放手离开的想法。
那三年对他价值很大。
梁越端着盘子放回桌上给他:“烫,我的手被烫了,你吃的时候也小心。”
“嗯……”池曦文飞快地看他一眼,然后道,“主卧药箱有烫烧膏,你自己去找。”
梁越拇指是有些疼痛灼烧感,他没有说不用,去他的主卧拉开抽屉,池曦文的主卧是宠物房,但其实没有一只宠物在这里生活,梁越调查过他回国后的动向,知晓他做的宠物救治,都通过社会各界人士送养了出去。
“哪个抽屉。”他问。
池曦文告诉他:“上面是宠物用药,在下面一点,第三列的最后一个。”
梁越找到了,抹在了手上,他的外卖也到了,梁越拿了进来,拆了包装说:“鱼丸汤,点的两人份,你喝点汤。”
池曦文摇头:“你自己喝吧。”
尽管还是拒绝,但态度已然软化,梁越能感受到池曦文的退让,这让他总算是放松了一些,仿佛看见了久违的曙光。
两人面对面坐在家里的餐桌吃饭,一个人吃烧麦,另一个人吃外卖喝鱼丸汤,仿佛时光倒流,梁越怅然,他发现自己爱喝的其实不是鱼丸汤,是池曦文烧的那一碗。是什么也不重要,是池曦文在他旁边。
饭后梁越帮他收拾好,池曦文看出他努力了,说:“你该走了。”
梁越还想多留一会儿的,但池曦文今天工作应该很辛苦,医生这种职业,无论人医兽医,消耗的精力都不小。梁越知道他留下会继续损耗池曦文的精力,也就离开了,回家后,他给池曦文发消息,说:“到家了,看猫。”
他给池曦文弹视频,响了十几秒,池曦文接了,但没有露脸,是对着天花板的。
梁越也没有过度地拍自己,他在亮光下单手托着猫给池曦文看:“明天带过去给你好不好?家里的鸢尾可以放在你的阳台上。”
池曦文也没有回答,只是在看,很专注。
梁越拿起一只猫爪,在前摄像头前轻轻地摇了摇:“这么可爱你不想摸摸吗,明天下班我来接你,好不好文文,球球问你的。”
池曦文顿了顿,视线落在黑猫身上,又辗转挪到梁越的下巴上,最后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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