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在医院?不是给你放假了吗?”
郑院长处理好事情回来, 池曦文在帮边牧处理趾间炎,他身上换了一件干净的医生制服,戴着口罩和眼镜, 气息干净清新, 对主人说:“开了肛趾舒,回家每天早晚涂抹在患处就好。戴个伊丽莎白圈,以防它舔舐感染。涂抹一段时间,如果不管用您再来找我。”
那宠主看了眼价格:“这么贵?我网上搜只要二十几, 你们怎么贵了三倍!那我网上买吧。”
池曦文点头:“可以的。”
郑院长一个箭步冲上来:“不一样, 不一样的, 网上什么牌子?我们什么牌子,您上网买容易买到假货,得不偿失。而且这病拖一天只会更严重,买了现在就抹上。”
主人:“呃,那好吧。”
主人付完钱, 牵着对池医生恋恋不舍的狗离开。
接着池曦文抬头:“院长,还没到下班时间。”
郑院长摇头:“……没见过你这么爱工作的,你刚刚是怎么回事?”
之前他忽视池曦文,一个实习医生并没有什么值得他注意的。他还觉得池曦文经常管些不该管的闲事,给来看病但不肯掏钱的主人开药方,建议别人上网买。
那会儿郑院长就很想把他开除了。
医院在这些宠主身上一分钱赚不到,浪费时间培养一个医生,最后宠主如果上网买错、或买到假药, 还可能反过来找医院麻烦。
今天又被他当场抓到。
他教育池曦文:“你让人家网上买,你白干啊?不赚钱了?”
“我没关系。”池曦文说, “能帮到忙就好。”
郑院长:“服了,你不赚钱我要赚钱, 我开医院的不是搞慈善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有钱人出来体验生活?”
池曦文摇头:“我不是有钱人,也没有在体验生活,”他不知道是什么给了院长这种错觉,“下次我知道了。”
郑院长无语道:“算了下班了,你回家吧。”
从办公室出去时,池曦文正好撞见男朋友在和他同事聊天,内容是:“池医生帅翻了在那个直播里,一手技术给日本人看得目瞪口呆。”
李夏煜掏出手机:“在哪儿看啊,有回放的吗?那个网红叫什么?”
“我现在发给你,加个微信?”
李夏煜不想加的,但怕自己这样池曦文和同事关系不好,就同意了。
两人正扫码时,池曦文出来了。
李夏煜赶紧收了手机:“小池医生……你下班了?”
池曦文点头,听见他解释:“我跟你同事要你直播的回放链接呢,她说你下午做了一场很凶险的手术,又回来工作了,我给你揉揉手。”
因为还没离开医院,池曦文不好意思,没跟他手牵手,回应了同事别有意味的拜拜,他快步直接走出了医院。
没有牵到手的李夏煜有点伤心地追上去:“小池医生,我能问你件事么?”
池曦文起码走得离医院五十米远了,才敢回头:“你说。”
李夏煜:“前几天晚上……我那样,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特别的、特别的……”他在脑海里把“好色”划掉,重新找了个形容词,“冒犯?我不礼貌了。”
池曦文也回忆起来。
其实吓到他的不是李夏煜离别时突如其来的亲吻,他当时有点懵,然后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抵着他,因为夏煜身材高,贴着他的肚皮,加上嘴唇上温柔而湿润的舔舐,让池曦文预感到不中止的话可能会发生一些事,下意识就推开了。
那天晚上凌晨李夏煜打了一段小作文给他解释,没等池曦文看清楚,他就撤回了。
然后给了三个字:对不起。
李夏煜:“对不起,小池。”
池曦文在洗澡,抽空回他:“为什么道歉?”
李夏煜:“因为我是道歉男。”
李夏煜:“你不生气吧?”
池曦文手指湿润,头顶着奶白泡沫,擦干手从淋浴间走出,很认真地思考了回:“我不生气,我只是可能有些慢热。”
他这次显然谨慎的多,不敢再随便和男人发生关系,第一次的开始注定了后面的结局。他和梁越的第一次就不是友好的。他稀里糊涂的、他喝醉、他弄不清楚,都是谎言。
池曦文只是抱有不该有的念头,以为他也是喜欢自己的。或许。
不然怎么次次替他解围,对他好。
他那时候笨笨的,没见过世面也根本没见过几个人,平铺直叙的小镇读书生涯,进了大学也本分老实,在男生宿舍里隐藏自己的性向,被很多女孩子在告白墙上写他的名字,他一个也不敢回应。
每天下课为了攒经验,就去兽医院当志愿者,跟有经验的医生讨教知识。
对于自己的性取向,十八岁不到的池曦文也只是在网上检索了一些知识,因为社会的不认同,他无法自洽,很矛盾。
学校里有打篮球很好看,长得也好看的男生,他路过操场会驻足看十分钟,然后背着书包离开。
他那时候眼光就非常固定了,喜欢高一些的,阳光的,会打球的,身材好看,脸长得好看,笑起来在人群中耀眼好看的。最好有些爱心,善良的。
十八岁那一年。池曦文被迫坐飞机去当了一个学期的交换生,完全不一样的社会和生活在他眼前展开。
这里脏乱差但自由,充斥呐喊和神经病,街上飞舞着毒品犯罪,各色人种,空气里暴露着罪恶的不安定因子。
十年前会跟在他屁股后面流鼻涕的弟弟,现在穿紧身衣打脐钉,在他面前和陌生男生在赛后因为胜利激动而打啵,在池曦文费解震惊的眼神里没什么大不了地告诉他:“这只是文化和礼仪,他们意大利人就是热情奔放。”
池曦文融入不了文化,加上日子紧巴,也知道自己的一些行为格格不入且掉价,可能在别人眼里看来非常的怪胎吧。梁越是唯一一个没有用怜悯或者可笑的眼神打量他的人。
有人在派对上跑来问池曦文:“听说你们中国人很喜欢吃狗肉是真的吗?”
池曦文愣了下:“我……不吃。”
“我问你们中国人?”恶意扑面而来。
梁越不是第一次帮他解围了,站到他身边,微笑对白人女生说:“不吃,并且我们不吃火鸡,火鸡是我们的好朋友。”
在池曦文低低对他道谢的时候,他也只是轻轻的微笑,和他说没有关系。
喜欢上这么一个人算是顺理成章的事。意外或者说不那么意外地发生关系后,梁越的态度让他十分难堪。为什么要给自己钱,是觉得他需要这个,就是为这个来的吗。
池曦文给他发消息也遭到了冷漠对待,那不久之后他就要结束交换生生活,离开时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带回国,他去了一趟池天宇家里,把之前被池天宇强行借走,说改天还给自己的梁越签名球拍带走了。
第一次的性经历不愉快,让池曦文在这方面变得谨慎很多,或许人得到的太轻易了就会显得廉价和不被珍惜。
尽管夏煜看起来非常的好,池曦文喜欢他,但离爱好像还有段距离。
他回过头,接触到李夏煜闪烁的、像是患得患失的眼神,池曦文默默地伸手,右手牵住他的左手。李夏煜眼神瞬间变亮了,紧紧跟在他身侧,像只温顺的大金毛,摇着尾巴,问:“今晚吃什么好?”
池曦文说:“家里有菜没吃完,我回去做给你吃吧。”
李夏煜:“那我洗碗!”
池曦文笑了笑:“有洗碗机。”
李夏煜:“那我擦油烟机,是叫油烟机吧?”他会用微波炉,但没下过厨房,对这些一窍不通。
池曦文说嗯:“是叫油烟机。”
回去的路上,两人碰到了一只流浪猫,是一个月前被池曦文抓去做了免费绝育的,看见池曦文就哇地大叫了一声。
李夏煜指着说:“它恨你呢,认识啊?”
池曦文弯下腰将罐头打开,放在角落里:“没准吧,罐头总会吃的。”
拉罐头的动作让池曦文松开了他的手,等罐头一放下,李夏煜立马又牵了上来。
他手心微微湿润有汗意,手掌大,足够包裹池曦文的手心。
李夏煜低头说:“你的手好小。”
不小的,可能对比起来有点,但是正常成年男性的手掌。
池曦文到家的时候,外卖也到了:“502的吴先生?是你吗?”
李夏煜连忙接过:“是的是我点的给我吧。”
他点了好几家外卖,被一个骑手接了送过来,池曦文疑惑:“哪个吴先生?我们的吗?”
李夏煜:“我点的,用的假名啊。”
池曦文用钥匙开门:“我不是说冰箱有菜,我做饭么?”
李夏煜紧跟其后:“你今天动了一台大手术!我哪能让你做饭,我又不会做,我怕强行做给你厨房炸了,先点个外卖好了。”
踢上门后,李夏煜左手丢下外卖在玄关柜,右手揽在池曦文腰后,池曦文刚换了拖鞋,有些被动,被他推到了沙发坐下。
李夏煜蹲在地上牵着他的手:“手酸吗小池医生,我给你按按摩。”
他抬起眼眸,笑起来脸上有个涡,池曦文低头触碰到他发亮的眼睛,嘴唇轻动,忽然就想和他坦白了。
最近压在他心底的事,哪怕和梁越当面说清楚了,仍然一块石头压着。
他怕有一天李夏煜会知道,会不开心和误会,会影响这段关系。也怕说出口了再无法挽回了,毕竟兄弟俩五官有相似这是事实,李夏煜会怎么想他不知道。但恐怕真的会伤害到他。
池曦文话到嘴边又收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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