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闻言, 千茴更加迷茫，神色困惑：“是我？”
    “是，”南廷觐说道, “我在等你。”
    这段时间，他的记忆一直在陆续恢复。
    那些记忆依然有断层和错位, 有时会无法分辨所发生的时间。
    并且恢复的记忆里，只有千茴，没有别的人。
    而待在那片树林里时，南廷觐记得很清楚。
    需要按时沉睡、隔几天才能醒来一次的不是他，是千茴, 因为他无法走出树林, 每一天都在等待。
    从千茴第一次无意间闯入树林, 往后每隔六天他才会再次出现, 南廷觐曾经询问过原因。
    但那时千茴思维迟钝, 还有些呆呆的，一会儿说自己要工作, 一会儿又说他好像来过，只是没能进入石屋。
    再后来的一天, 南廷觐终于能走出树林，见到整间植物小院被半透明的墙体包裹, 内里的一切如同水波幻化的倒影, 千茴和一群异植沉睡在其中。
    当天夜晚，那个奇怪的地方就崩塌了, 连同禁锢他的树林，之后他便来到这个世界。
    这一部分记忆, 全部由许多零碎的画面拼凑成，南廷觐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整理完整, 先前还未找到机会告诉千茴。
    听了南廷觐的讲述，千茴呆愣了许久。
    他努力回想，迟疑道：“是……是我记错了吗？”
    在拥有意识的最初那段时间，千茴的确迟钝又笨拙，有些事情的细节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至于南廷觐说，他白天和植物们一起沉睡，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以前白天不会睡觉的，植物们也一样，因为白天有“工作”。
    “工作”结束后，他和植物们会做自己的事情，比如玩游戏、晒太阳、看书，天黑了才会睡觉。
    千茴想不明白，恰好这会儿到了基地熄灯的时间，所有包菜灯一同关闭。
    木屋内外猛然陷入黑暗，他心里一慌，连忙躲进南廷觐怀中：“小觐……”
    “别怕，”南廷觐将千茴抱紧，“都过去了，不必再管那些。”
    不管是谁的记忆出了错，总之他们此刻都安然无恙。
    千茴轻轻“嗯”了声，被南廷觐抱去床铺。
    躺下后，千茴一时没有睡着，还在思考这件事。
    其实现在想想，那时他和植物们在小院里的“工作”，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入侵的丧尸是从哪来的？头顶还有血条……和这个世界真正的丧尸相比，就像纸片捏成的。
    千茴也没有深究过自己的特殊，为什么他和那些丧尸不一样，又为什么他能和植物们一起住在小院里。
    他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不知何时睡着的。
    随后，千茴做了梦。
    距离他上一次做梦，已经过去了许久，梦见的依然是南廷觐。
    梦里的时间，应该在末日降临的初期，许多充斥着混乱、暴力的画面一闪而过。
    许多区域迅速沦陷，包括千茴所在的地方，他差点被丧尸咬伤，是南廷觐救了他。
    末日初期，丧尸短时间内尚未进化出更高级，人类也还没有觉醒异能的征兆。
    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南廷觐一路护着他，带他逃去相对安全的地方。
    千茴梦见自己藏在废弃房屋里，南廷觐从外面回来，并带回寻找到的食物，是几包饼干之类的干粮，还有半瓶水。
    南廷觐将食物全部给了千茴，自己只喝了几口水。
    千茴吃着饼干，也给他喂了一块。
    南廷觐没有拒绝，抬手抹掉千茴脸上沾的灰尘。
    还有一次，南廷觐带回一根有点奇怪的胡萝卜，原本打算吃掉。
    结果那根胡萝卜居然活了，跳起来攻击两人，试图逃跑又被抓住。
    是千茴心软，而且他们的食物暂时充足，可以不吃掉胡萝卜。
    也正是那时，南廷觐的身体产生变化，变成了别人口中的“异能者”。
    梦里的场景模糊，千茴自己好像也有异能，但似乎用得不多。
    南廷觐告诫过他，不许在陌生人面前暴露。
    后来，丧尸越来越多，异能者与变异植物也逐渐增多。
    再后来，两人分开了。
    千茴被送去一处新建立的末日基地，与南廷觐分别前，他抱紧对方，说道：“你一定要快点来接我……”
    梦境到此变得更加模糊，大概因为南廷觐不在身边，那些杂乱的画面千茴根本看不清楚，又或许是不愿意想起来。
    南廷觐终于再次出现时，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
    两人待在昏暗黑沉的角落，像从前那样依偎在一起。
    南廷觐小心翼翼将千茴抱在怀里，他衣物沾了许多血迹，身上的伤口却在愈合。
    角落里还有好几只异植，看起来小小的，很眼熟。
    千茴感知到了梦里自己的情绪，他很高兴，主动亲了亲南廷觐，缓慢又迟钝地说：“我没事……”
    梦境戛然而止，千茴睁开眼，发现窗外的天色刚蒙蒙亮。
    南廷觐就在身边，熟悉的体温与气息传来，千茴还有点困，打了个哈欠，再一恍神的功夫，把梦境的后半段忘了大半。
    他又睡了一会儿，再次醒来时，兴奋拉着南廷觐：“小觐，我又梦见你了。”
    两人刚起床不久，千茴洗漱好，南廷觐正在给他系外套的扣子。
    闻言，南廷觐有片刻的迟疑。
    上一次千茴梦见他，醒来后说他不是自己的男朋友……这一次不知道又梦见了什么。
    不等南廷觐出声询问，千茴主动道：“你是不是……送过我一枚戒指？”
    戒指是小孩子玩的那种，塑料做的，上面有一朵彩色的小花。
    南廷觐外出寻找物资，顺手带了回来，本来想扔掉，结果千茴还挺喜欢，就留了下来。
    末日里每天过得提心吊胆，戴着一点彩色的东西，心情能变得好一些。
    千茴眼含期盼，又问了一遍：“是不是？”
    南廷觐应道：“是送过。”
    像对上了什么暗号似的，千茴更加开心，埋在南廷觐怀里蹭了蹭：“可惜现在没有了……”
    南廷觐为他整理好衣领：“我再找找。”
    时候不早了，甜椒和小蘑菇在外面喊，让千茴起床吃早饭。
    木屋的门口被树木堵住，南廷觐在里面，大部分植物又不怎么敢惹他，忍着没从窗户钻进去。
    待两人走出小木屋，就得知了另一个好消息。
    含羞草已经被送回，元极这一趟很顺利，将闻诀活捉了回来，正关在监牢里严加看守。
    听到闻诀的名字，千茴早晨的好心情稍稍被破坏。
    他早饭吃得心不在焉，犹豫纠结了许久，才决定去见这个人类一面。
    去之前，南廷觐劝过他：“不想见就不见，直接杀了就行。”
    闻诀长期遭受迷失状态的困扰，身体状况很差，两边基地更不需要他的异能，留着没什么用处。
    千茴摇头：“不行，我……我有任务。”
    南廷觐问道：“什么任务？”
    “我也不知道，”千茴解释不清楚，“是隐藏任务，找到了他，就能有奖励。”
    南廷觐牵着他的手心，不再阻拦：“好，我陪你去。”
    元极开了一辆车过来接，得知闻诀在黑脊山基地的监牢里，胡萝卜和食人花也想去。
    猫尾草带着一群花类植物过来，也说一起去看看。
    万一那个人类搞出什么意外，植物们能保护千茴。
    小蘑菇一看大家都要去，也想跟着。
    千茴怕它害怕，委婉道：“这个人是坏蛋，抓过很多植物……”
    小蘑菇认真点头：“唔。”
    它知道，而且它应该记得那个人类，不过自己不会害怕的。
    元极在一旁说道：“闻诀的异能没有攻击性，监牢那边很安全。”
    千茴犹豫很久，抵不过小蘑菇撒娇，还是同意了。
    最后，要一起跟去的植物足足有十多只，加上南廷觐，护送着千茴浩浩荡荡抵达黑脊山基地的监牢。
    闻诀被关在最里面的牢房，元极在前方带路，一边说道：“我们去的时候，他身边只剩两名下属，基本算是放弃挣扎了。”
    元极带了很多人，在含羞草的指引下谨慎进入基地，闻诀的下属喝了增强异能的药剂也打不过他们。
    江海基地剩余的人早逃走了，包括基地的首领，其余几个基地正在协助搜寻。
    至于闻诀，他似乎刚刚才从迷失状态中苏醒过来，整个人疲惫憔悴，更没有力气反抗。
    就算不杀他，恐怕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千茴一边听，越靠近目的地，反而轻松了许多。
    当抵达最里侧的牢房，走廊里看守的异能者避让，露出被数层电网困住的人影。
    闻诀被绑在一张椅子上，浑身被各种绳索之类的东西束缚着。
    他双眼紧闭，呼吸十分微弱，听见许多脚步声靠近，自嘲般笑了一下。
    “我都这副模样了，你们还怕我逃走不成？”
    闻诀一边缓慢睁开眼，见到牢房外的南廷觐，还有他身边的千茴和植物们。
    植物们眼神不善，尤其是食人花，恨不得立即冲进去将这人撕碎。
    猫尾草警惕地打量着闻诀，抽动鼻尖在空气中嗅了嗅。
    闻诀却对植物们视而不见，他的目光落在千茴身上，神色微变：“你……”
    银发红瞳……这是丧尸化的特征。
    闻诀见过千茴一次，但那时他的头发被染过，离得太远，也看不清具体的瞳色。
    而一直以来，千茴被保护地很好，有了基地之后，许多事都由黑脊山基地那边负责。
    就连闻诀都不清楚千茴的真实状况，以为能驱使异植的，是一名人类异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