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我都还没立业呢,不着急操成家的心。”
宋三郎闻言道:“上次你同爹要完银子就没了下文,现下银子花没花出去?”
宋景辰:“银子还没动,但该流到哪里去, 已经有了具体想法, 正想着叫爹帮我寻摸个合适之人出面打理呢。”
“你有何打算?”三郎好奇追问。
“说来话长, 回头儿再同爹细说。”
“你心中有数就行。”
……
马车到达码头的时候, 竹姐儿几人的船只还没到岸。
南州府的水运发达,此时江面上货船、商船、巡逻船往来穿梭不停,码头沿岸亦是停靠了大大小小的船只, 一帮力夫挑工正卖力得忙着装卸货物。
宋景辰不由朝三郎道:“这装卸货物的活计累是累了些,得到的报酬也算尚可, 能养活一家子人,最重要不需要手艺,只要不怕吃苦,有把子力气就能干。”
宋三郎不由看他。
不明白儿子怎么关心起这些力夫挑工来。
他不知道他家小子在憋着干一件足以载入史册、惊天动地的大事件, 而这件大事需要几十万, 甚至上百万劳工来完成。
拥有前世记忆, 对宋景辰来说,赚钱的法子千千万, 但若要利国利民,还得是搞基建。
问题来了, 他要给这几十上百万劳工正常发工钱, 那可真不是一般的烧钱,他得先把自己变成聚宝盆, 有源源不断的吸金能力才行。
另外,大夏朝贫富差距过于夸张, 他这赚富人的钱为普通百姓谋福利,也算是完成了社会财富再分配。
自然,这会儿宋景辰也不想跟他爹说太多,含糊过去。
爷俩在码头等了有半个多时辰,标有宋家商队标志的船只近岸了,片刻后,船只停靠稳当,竹姐儿一行人从船上下来。
三郎带着景辰迎上来,竹姐儿瞧见,忙牵着女儿快走几步过来同三叔见礼,“三叔公务繁忙,劳三叔亲自来接,不孝侄女儿让三叔费心了。”
宋三郎忙虚扶了她一把,道:“你一路辛苦了,都是咱们自家人,无需同三叔拘束多礼。”
竹姐儿应是,见到旁边宋景辰,眸中却是迅速蒙上了一层水光,她道:“是辰哥儿吗?”
宋景辰上前一步,朝竹姐儿眨了眨眼,指了指腰间的荷包,“姐姐你看,姐姐送我的刺绣荷包,辰哥儿喜欢得很,一直都戴着呢。”
竹姐儿面露激动欣慰之色,喃喃道:“弟弟这般出众,若非三叔跟着,姐姐当真不敢认你了。”
宋景辰才是真不敢相信眼前形销骨立之人是他心灵手巧,温柔娴静的大姐,忍不住弯腰抱起宋景竹旁边的小囡囡,道:“江上风大,姐姐,咱们回家吧。”
小囡囡害怕陌生人,抗拒地往竹姐儿方向伸出小胳膊,嘴巴一瘪就要哭,宋景辰变戏法似地手腕子灵活一转,折扇从他袖口中滑出,啪! 得打开,宋景辰在空中挽了几个扇花,咻!得向身后阿福的方向一甩,冲小女娃道:
“舅舅的扇子飞哪里去了,你快帮舅舅找找?”
小孩忘了找娘,小脑袋左看看,右看看,没有!她又看看天上,天上也没有,再看看地上,地上也没有。小孩逗得一众人忍俊不禁,宋景辰朝众人飞了个得意的小眼神,道:“小孩子嘛,就是用来唬弄的。”
说完他趁小囡囡低头在地上找的功夫,朝后面一伸手,阿福会意,迅速给递上去,宋景辰手一甩,扇子又变戏法似地出现在他手里,宋景辰将扇子递到小孩手中,道:“扇子喜欢你,它又飞回来找你了。”
小囡囡小胳膊忙用力抱住扇子,那意思是可不能再飞走喽,童真童趣逗得众人呵呵笑,宋景竹的心前所未有的温暖。
三叔一家是真心地接纳她,也接纳她的女儿。
一众人回到府中,秀娘带着人迎出来,自又是一番叙情。
秀娘心疼竹姐儿,亦心疼小姑娘小小年纪却这般遭遇,对娘俩自是极好的,另外有个小孩子在她跟前闹哄着,分散了不少她放在自家儿子身上的注意力。
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宋景辰就在书院以及南州众公子中混出名堂来了,科举要考得东西他样样稀松,科举不考得他门门一支独秀,直把书院里的夫子气得顿足捶胸,恨铁不成刚。
尤其是黄大儒,发誓要让这颗本是璞玉的顽石发出它应有的光芒,对宋景辰是各种“特殊照顾”。
比如要求别人背一页书,则要求他背三页,别人写一篇大字,则要求他写三页,理由是太不思进取,太懈怠,活该被师长管着。
宋景辰自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不要说背诵区区三页,就是背三本书都难不住他。
至于写大字,当年早就在皇帝的重压下练出来了,小菜一叠。
每每宋景辰装作不堪重负,苦哈哈交上作业,黄大儒看到那一手气势开合、挥洒自如的好字,想揍宋景辰一顿的心都有了,你说你这孩子这般好的天分怎地就不知道上进呢。
读书不知道上进,在玩乐一道上可给这臭小子整得明明明白白,南州府,不,是整个大夏朝,谁都没他会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黄大儒一边同好友摸着宋景辰搞出来的“麻将”一边同好友抱怨。
与此同时,宋景辰、杨睿、冯仑、许观几人也在搓麻将。
外面寒风刺骨,屋内暖意融融并檀香袅袅,喝着小茶搓着麻,人间快乐事。
宋景辰抬手扔出一张“东风”道:“以前总觉我自己过的是神仙日子,见过杨兄方知道是我浅薄了,我死乞白赖地苦苦哀求我爹,我爹这才同意给我一个月二十两月银。
二十两月银在凉州府那等穷山僻壤之地自然可以为所欲为,可到了咱们南州府这等豪商富贾之地,都不够在聚贤楼请大家吃顿饭,可笑我还以为一口气买下几屉包子便叫豪气了,凭白叫哥哥们笑话我。”
听他这话,对面冯仑瞅了一眼他拇指上绿莹莹的扳指,笑道:“谁敢笑话辰弟,辰弟手上的一枚扳指便可买下整个聚贤楼了。”
闻言宋景辰把嘴一撇,“我若真敢用扳指买下整个聚贤楼,我爹非打死我不可,他给的我才能要,他不给的我就不能要,哪像哥哥们什么都能自己做主,可见这谁有钱都不如自己有钱好。”
他说完这话,坐他旁边的杨睿目光顿了顿,遂又不动生色扔出一张“八万”道:“你年龄尚小,还是要以读书为主。”
许观深以为然,赞同道:“是啊景辰,你要相信自己,举人不敢说,以你的资质,若肯努力,考个秀才还是很有可能的。”
冯仑也道:“但凡景辰把研究麻将牌的精力放到读书上,举人也使得。”
宋景辰一捂脸,长指遮眉。
冯仑以为他被夸得不好意思,安慰道:“你莫要妄自菲薄,你这般聪慧,一旦开窍,必不可估量。”
半晌,宋景辰抬起头来,“你们都太保守了,我爹娘就没考虑过什么秀才、举人的,人家都是奔状元去的。”
杨睿,冯仑,许观:“啊这……”
宋景辰叹口气,“你们知道这世上最痛苦的误会是什么吗?”
“是什么?” 几人看他。
宋景辰认真道:“你爹娘不信邪,偏认为你是块读书的料。”
众人:“……”
宋景辰顺着话题自然而然道:“我亦想同你们一般,自个儿赚银子自个儿花,谁也管不着我,就是一时拿不准做什么好。”
他这话说完,牌桌上有一瞬间的安静。
杨睿的目的宋景辰很清楚,无非是把自己拉下水,如此,自己爹站不站太子都得要站太子一方。
实际上因着自己与赵敬渊的关系,以及自家大哥同镇国公府的旧怨,爹爹其实没得选,只能站太子。
可站太子这边,自己年幼时与范府的范庆阳又结下恩怨,另外从赵敬渊的字里行间不经意流露出的不满,太子也非什么明君之选。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宋景辰没什么忠君思想,既然站两边都不讨好,那干脆就不要站了,最差的结果便是躲到凉州去自立为王得了。
有自己在凉州建立起来的声望,有几个铁杆兄弟,再加上霍站山这个为霸一方的悍匪,足可以混个养老。
另外,当年中州赈灾,自己留下的名声也不错。
现下若再把南州拿下,那就不妨胆子再放大一些,当什么凉州王,得把老爹送到摄政王的座位上去。
挟天子以令天下,又有何不可?
这边宋景辰暗搓搓主动递出钩子,勾引杨睿拉自己下水,他倒不是非要替皇帝查清杨家有没有贪墨盐税,到底要贪墨了多少。
贪是肯定的,贪墨的也不会少,太子拉拢朝臣需要银子,杨家父子自己肯定也要截留,怎么可能少得了嘛。
他是要查清楚后,把这笔银子“取之于南州老百姓,用之于南州老百姓。”
就目前他所了解到的情况,南州的老百姓苦“盐税”久已,苦盐税之高,造成吃盐之贵。
吃盐贵又不能不吃,以致于有人铤而走险,私盐泛滥。
而私盐泛滥,又造成朝廷盐税减少不得不层层加码,这一层层加码,盐税更高,吃盐更贵,贩卖私盐得更多,老百姓都偷着去买私盐。
朝廷打击私盐的力度也随之加大,贩卖私盐的风险增大,铤而走险的私盐贩子肯定要加价卖,不然对不起这么大风险。
虽然加价卖,总也比官盐要便宜些,老百姓还是愿意偷着买,如此恶性循坏,老老实实的百姓没得着什么好,朝廷没得着好,却是便宜了贪腐官员和私盐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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