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芷兰被身边小丫鬟搀扶着从自家马车上下来站定, 抬眼望去,看到宋家宅院,不由微微怔愣。
宋家不是什么豪门大族,这是她一早就知道的事, 只不过在范家那样的高门住习惯了, 乍一对比, 她心里有些无法接受。
——她真的要嫁到这样的人家吗?
范芷兰紧了紧身上的素纱斗篷, 来都来了,先观察观察再说。
睨了一眼身边的姨娘和庶弟,范芷兰冷声道:“来前叮嘱的话卢姨娘都记住了吗?”
卢姨娘忙喏喏点头。
范芷兰目光转向旁边庶弟, “还有你,若是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趁早闭嘴, 别像范庆阳似的给我们范府丢人显眼!”
“我都听大姐的。” 范庆晖低着头小声道。
“把你腰挺起来说话,低头哈腰跟你娘一样的奴才相,知道范庆阳为什么敢欺负你吗,因为你是个怂货, 满脸都写着活该。”
范庆晖眼圈儿一红, 就要掉眼泪, 范芷兰不耐烦看他这没出息样儿,倒也没有继续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只觉家里一群兄弟全都是废物,没一个能撑得起范家来。
这会儿秀娘从里面迎出来, 她不认得范芷兰, 但却认得范芷兰的那位庶弟,看到几人, 心里大概有数。
“芷兰见过宋家娘子。”范芷兰对着秀娘微微一礼,遂又慢声细语道:“前几日庶弟不慎落水, 得府上小少爷仗义相救,本该早早过来道谢的,只庶弟受了惊吓,病了些日子,拖到今日才过来。”
说完,范芷兰看了旁边姨娘、庶弟一眼,母子俩忙过来同秀娘见礼。
秀娘也是被范家这态度绕糊涂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过来登门道谢,你也不能把人往外撵吧,再说对方势大,即便不喜,也不好得罪。
秀娘笑道:“原来是范家大小姐,快请进屋说话吧。”
两人并肩往里走着,范芷兰道:“我家姨娘常居后宅之中,基本没怎么出过门,胆子小,亦不善言辞,怕失了礼数,家母便叫我陪着过来走一趟。”
这是解释了为何让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陪着姨娘过来的原因。
范芷兰说着话,不动声色地打量宋家的院子,又不自觉暗暗期待宋景茂会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知道今日是朝廷官员的休沐日,所以特意选了今天过来的。
秀娘就算是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明白范芷兰的真正来意,只觉被这小姑娘绕得更晕了,心说你家娘亲莫不是有什么病?
怎地这态度一会儿一个变,前几日在伯府趾高气扬的那嚣张劲儿,简直是无理搅三分,完全看不出她有一点点感恩之心。
今日却又派闺女带着姨娘庶弟前来登门道谢?
实在是想不通。
莫不是自家辰哥儿入了皇帝的眼,他们家害怕了,好像也只能如此解释。
西厢房那小厅自然是不适合招待客人,秀娘领着范家三人进了正房堂屋的会客小厅,请人落座。
宋家除了灶房上的几个人,并没有买其她伺候的丫鬟婆子,这会儿有客来,总不能秀娘又陪客,又上茶,灶上的婆子便给端了茶水送上来。
好在这婆子也是在大户人家待过的,懂些沏茶待客之道,倒也不会太丢人。
秀娘寻思着同三郎商量商量,自家是该买些下人回来了,这来个客人啥的,显得太过寒酸。
在范芷兰这里却觉得宋家这点甚好,进来半天了,竟连一个稍有姿色的小丫鬟都没见到,这家风实在甚好,不似自家姨娘一大堆不说,丫鬟们也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包括自家爹在内,各房的男主子们都好“偷”这一口。
范芷兰同秀娘说了些感谢之词,着重夸了宋景辰,又说自家兄弟不成器,从小娇惯得不像话,代他向辰哥儿道歉。
她这样一说,秀娘也就一听随声附和着,没太往心里去,眼前这范家大小姐看起来倒是通情达理,但秀娘可不相信她娘李淑人是个善茬。
眼见着快要中午,范芷兰施施然起身告辞,秀娘心说这丫头还真能聊,范芷兰却想着都到中午用饭的点儿了,说不定宋景茂会出来。
来之前,她把洛京城里与自己家世身份相配的人扒拉了个遍,没一个她看得上眼的,宋景茂无论是品貌才情还是仕途前景在她看来都是上上选。
宋景茂过往的种种被她派人调查了个底朝天,越是调查她就越是欣赏,科举接连不利,做了一年账房先生回去读书,仅仅三四年的时间就考中进士,她可不相信宋景茂是什么天赋异禀,若真是读书奇才不至于之前连秀才都考不中,她更相信这是一个有野心有大毅力的男人。
若她也是男子……
即便她不是男人,她也要嫁给这样的男人。
对宋景茂满是憧憬的范芷兰此时并不知道她宫里的姨母准备接她进宫了。
秀娘送范芷兰几人出来时,外面阳光正好,宋家三兄弟站在廊下说笑,宋景茂一身月白色圆领长袍,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腰间的束带有些松散了,慵慵懒懒的样子。
又不知兄弟仨说了些什么,逗得他闷笑,不想失了仪态,又憋笑太狠,咬着下唇,脸上霞色成绮,一旁被惹怒了的宋景睿追着宋景辰要打,宋景辰往宋景茂身后躲,嘴里嚷着“大哥救命,二哥他打我。”拉扯间把他大哥的腰带扯得更松了。
宋景茂给两个弟弟拉架间,不经意一抬眼,看到婶婶领着几个陌生人从堂屋出来,见是年轻女眷遂移开目光,拉着两个弟弟回避。
再次见到宋景茂,范芷兰确定了自己的目标,外表看似弱不禁风,内里无比坚韧,正是她喜欢的类型,她一定要得到这个男人。
晚上,宋三郎下衙回来,秀娘同他说起范家人今天早上过来道谢的事,宋三郎再精明他也想不到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便也以为是皇帝特意传旨给自家儿子,对方跑过来扑救那天的失礼,没太当回事儿。
秀娘同他说起买下人的事,宋三郎的意思是可以留意着看看,有合适的就买下来。
秀娘玩笑道:“要不买几个漂亮的,你也学学人家红袖添香什么的?”
宋三郎道:“只要你没意见,我便也没意见。”
秀娘气得挠他胳膊,“哼,你想得倒美,我专挑不好看的往家里买。”
宋三郎道:“好看难看都是伺候你的,帮我选个利落的小厮就好,辰哥儿这边暂时就先别安排人了。”
“这是为何?别人家里的少爷小姐哪个没有丫鬟小厮的,咱家现在也不缺他这点儿银子。”秀娘不解道。
宋三郎:“孩子还小,容易被人影响,长大些再说吧。”
“说得倒也是,想想他也没什么需要人伺候的,我这边倒是需要两个帮手,找自家亲戚总是有各种不便,买来的人卖身契在咱们自己手里,用着也放心。”
宋三郎笑着摸了摸她头,“越来越像个管家娘子了。”
“我本来就是咱们家的管家娘子。”秀娘娇嗔道。
宋三郎:“嗯,回头儿再雇两个账房先生吧,账本倒也不必总看,更不必本本都自己亲自过目,其实每个月的流水基本都有定数,若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了,不定时抽查两本就行。”
想了想,宋三郎又叮嘱,“另外这帐本上的事若较了真,给账房先生们的月银就要大方些,逢年过节的礼物也要丰厚,时不时给些奖励鼓舞一番。”
“人人都爱占便宜,大处不给人占便宜,小处你就要让出些便宜来给人占,如此方能让人家愿意为你做事。”
秀娘深以为然,忍不住道:“三郎,你们这做官的人果然比我们做生意的精明许多。”
宋三郎笑了笑,道:“你先歇着,我去辰哥儿屋里看看他今天写的策论如何了。”
“呦,对对对,这是正事儿,咱儿的前途可比这点银子重要多了。”
秀娘起身往外推宋三郎,“你快去吧,我看咱家这小崽子四五不着六的,一点儿都不知道机会难得,今儿中午还跟茂哥儿,睿哥儿两个闹呢,人家压根儿不知道什么叫着急,什么叫发愁,我看他心比我们家磨豆腐的磨盘还大好几圈呢,天塌下来,他都得先尝尝天上那云彩是甜的还是咸的。”
宋三郎被她说得直笑,秀娘下床趿拉上鞋子,“我去灶房让人给你们爷俩煮些去火的汤膳去。”
宋三郎:“别吝啬,多少给他放些冰糖,你得让儿子能咂摸出点甜味儿来。”
“我知道了,你快去帮他看看吧,皇帝的事儿哪能拖着。” 秀娘急匆匆出去,宋三郎往辰哥儿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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