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如何?
结果自然不太好。
甚至说很不好。
这群太医支支吾吾,极其委婉地说勇王很有可能突然去见先帝。
弘阳很愤怒:“你们不是说还有五到十年吗?明明现在连五年都没有到,怎么就突然……突然……”弘阳不敢把不吉利的词儿说出来。
太医们含糊地表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让弘阳更暴躁了。他也没做出和太医翻脸的事儿来,很生气地把人赶走了。
太医走之前把最新的药方留下,他们还要去一趟行宫跟弘晖讲一遍。
坐在行宫的摆渡车上,几位太医显得心事重重,报丧鸟的差事不好办。
到了烟雨楼,弘晖特意把其他事情推开,问了一下海棠的健康状况,他比弘阳理智,没有表现得愤怒失望,而是问:“前几年不是还挺好的吗?别说前几年了,就是几个月前,不,就是上个月,你们都没人预警,怎么现在突然不行了。”
太医院的蒋院判就解释说:“那是因为心疾突然加重了。”
弘晖皱眉问:“突然加重总该有个原因吧,到底是什么原因?”
这群太医们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道。人体十分精妙,别说他们,就是再过几百年,也未必能把人体给研究透彻了。
一群太医个个沉默不言,蒋院判只能请罪:“是臣等学艺不精。”
看着这群人请罪,弘晖也没办法,只能叹口气说:“起来吧,那么现在怎么办?”
“臣等尽力,只是……”
“别说话吞吞吐吐的,你们要怎么做,姑妈要如何做?朕这些人又该怎么做?现在目的是保住性命,现在要听你们的,你们说怎么办吧。”
“臣等有个计划,不敢说能行,只能勉力一试。”
这时候急匆匆赶来的莹莹也到了热河,她是从山东坐车到京城,再转车到热河。谁知道刚下车得知额娘病重了,急切赶来,刚说两句话,太医院送来了一份计划表,莹莹就接来读。
莹莹一目十行地看完,就跟海棠说:“这是您一天要喝的药,大概……”
海棠伸手:“拿来我瞧瞧。”
接过来一看,这上面从一睁眼开始,一直喝到晚上睡觉前,几乎是隔一个时辰喝一次,甚至晚上睡着了也要在半夜叫醒喝一次。
海棠把这张纸递给了扎拉丰阿:“我这下彻底成了药罐子了。”
扎拉丰阿低头看,旁边弘阳说:“额娘,别的不说,只要能活命,不就是把药当水喝吗?您咬咬牙喝下去咱们还是团团圆圆一家人。”
扎拉丰阿也说:“是啊格格,这也是一个办法啊。”
海棠没说话。
扎拉丰阿看她似乎不乐意,就转移海棠的注意力,问弘阳:“最近朝廷有什么大事儿没有?”说来让你额娘停听听解闷。
弘阳立即明白了,就说:“还真有,大哥打算重修《大清律》。”
莹莹皱眉:“又要大修?”
“是啊!这次不是小修小补,是全部重修,大哥的意思是说律问和附律太少,要修得更详细更全面。”
莹莹心想着这大哥真是生命不息折腾不止。年初杀了一批人,因为倒卖粮食,下半年又要折腾律法,他是一刻都不愿意闲着啊!
她如果和张廷玉碰面了说起这件事,两人肯定是心有同感。这阵子张廷玉的日子也不好过,并不是弘晖挑刺,而是鄂尔泰病重了,所有事压在张廷玉一人身上,而且弘晖精力旺盛,那真是日理万机,张廷玉年纪大又干了两个人的活儿,明显累得不轻。
弘阳看此时的海棠没什么表示,接着说:“明史完稿了。”
扎拉丰阿立即捧场地说一句:“终于修完了,修了好多年呢。”
弘阳说:“是啊!历经四朝呢。”这是从顺治朝开始算。
海棠兴趣缺缺,这部明史有很大的瑕疵,也就是这几年的人不关注这个了,放在康熙朝,很多明朝的遗民不认这部明史。特别是修这部史书的时候,几位总裁的经历也是令人一言难尽,所以海棠听完更无语了。
眼看着这个消息也不行,弘阳又说:“大哥下令禁止民间私自结社,凡是结社,要报告官府,否则一律取缔。”
这个消息海棠感兴趣:“哦,原因是什么?”
弘阳就说:“前些年民间结社,一般是帮派拜把子。现在结社,都是抢占生意,为了争抢生意甚至私下里大打出手,也有夜里火并的,这里面爆发了几起大案,甚至有兵丁官员牵扯其中。这些官吏也和商户结社,官商勾结上下获利,所以大哥要打击官商和结社,只保留行会这一类的结社,其余一律取缔。”
莹莹在一边补充说:“这事儿有很多,人多了就是非多,比如在码头卸货,光是卸货的力工们都要划分几个地盘,找些领头的,抱团争夺生意。更别说其他的行当了,山东前些日子刚审理过一桩案子,就是卖墨的几家店互相商战,最后好几个商号的东家斗得死了家人伙计,更有人吃了官司查封了家产。人在一处,免不了要斗。”
海棠叹口气,觉得这样的人间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就躺得很安详,把手放在小腹上,闭上眼睛就如死了一般。
旁边坐着的扎拉丰阿赶紧站起来,把她的手扒拉开,说着:“格格,躺下要盖肚子,要不然肚子疼。”拿着一个靠枕放在了海棠的肚子上。
海棠睁开眼看看他,觉得这人有毛病。扎拉丰阿对她笑了笑,反正他不能看到海棠双手放在小腹上闭着眼一副安详的模样。
看着海棠没把靠枕扔了,扎拉丰阿就跟两个孩子说:“既然是太医说了要喝药,那就喝吧。莹莹一路辛苦,你先回去睡会儿,阿玛陪着你额娘。弘阳也去忙吧,晚上早点回来,咱们一起吃饭。”
弘阳和莹莹站起来应了一声,各自回去。
扎拉丰阿坐在床边问海棠:“格格如今觉得怎么样?”
海棠的手在心口摸了摸,就说:“哎呀,这会舒服多了。”她把靠枕放在一边,坐起来说:“我舒服多了。”
扎拉丰阿很高兴:“这就好,这就好啊!格格,要不咱们去园子里坐会儿?院子里凉快。”
海棠点点头,下床穿鞋,和扎拉丰阿一起到了院子里。
热河的园林更大,这里的院子更宽敞,这里还有葡萄架搭建的走廊,海棠和扎拉丰阿走在走廊上,两人仰头看着上面挂着的小葡萄串,想起这里还有个葡萄酒酒窖。
当初建造园子的时候这里移栽了很多葡萄,吃不完就全部用来酿酒了。从康熙五十年开始到现在藏了很多酒在地窖里。海棠说:“晚上让他们开一坛,一起尝尝。”
扎拉丰阿点头,跟身边的太监们说:“让地窖那边送一坛陈酿上来,你们再找些好看的玻璃瓶子,分一些给几位爷家里送一些。”
一个小太监问:“行宫那边送吗?”
海棠站在远处都听见了,说了句:“送。”自有人验毒,不用担心把贵人喝出事儿来。
这时候扎拉丰阿立即想起来十阿哥的孝期没过,立即把太监们叫了回来,就说:“算了,先不开,敦匡亲王去世不到一年,还是算了。”
海棠听了没出声,算是默认了。
莹莹来行宫的时间很少,头一次听说有地窖。她出洋去过欧罗巴,知道那边喜欢喝葡萄酒,听说了之后就亲自跑去酒窖里面。和欧洲用木桶装酒不一样,这里的窖藏方式就是传统的陶土坛子存放。一排排的坛子立在地上,管事的举着烛台带着莹莹看过去,跟她说:“咱们王府这酒窖分好几层呢。每一层都不高,能放下坛子就行。只是这酒连年放,也没搬出去过,地窖渐渐不够用了。好在咱们这园子大,回头再寻个合适的地方挖一处地窖。”
莹莹问:“你们尝过吗?”
“有大师父尝过,说这味绵软,不如白酒,别说白酒了,还不如黄酒呢!只能招待女主子和小主子们。后来又说这酒有后劲,还是不能给小主子们喝,但是几位大师父还是喝不惯。”
莹莹喜欢葡萄酒,就说:“最早的在哪儿放着?”
管事的指了指上面:“刚下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一排,那是最早的酒,康熙五十年地窖建成的时候放进去的,那一批酒还有一些是康熙四十八年和四十九年的酒。算起来二十多年了,可以喝了。”
莹莹就说:“既然没人喝,就全部送山东去,我喝。”
管事心想这位公主怎么就是个酒鬼,那么多呢,你一个人喝得下?也不敢说话,出来后找到了扎拉丰阿,询问要不要全部送去,这管事夸张地说:“要是真送去好大一船呢。”
扎拉丰阿就说:“都送去吧,那边洋人多,这酒咱们不喝,洋人爱喝,回头公主自己喝了或者是送人了都方便。”
管事立即点头,让人从酒窖里把酒坛子检查一遍。
酒窖的建造要求很高,最主要的是保持通风,最好是恒温恒湿。每日里有人检查封口的黄泥,时不时要给黄泥洒一点水,保持湿度。所以要送酒就要先让那边有酒窖接受储藏,而且送酒的过程要万分小心,避免磕碰是最基础的,甚至要避免震动。
为了葡萄酒,莹莹决定回去修酒窖!
海棠就觉得这酒不一定好喝,葡萄的品种不是很优秀,这酒就必然受到影响,但是莹莹不管,这是自家的酒,就是酸的她也能说这是好醋!
莹莹在的一个月,海棠每日从睁眼到半梦半醒之间都在喝药,也不知道这是心情好还是药效好,总之她这个月比较舒服,心口疼痛的次数减少,吃得好,睡得好。
说到睡得好,她还是比较嗜睡,真的坐下后只要没人和她说话,她就自然而然地睡了。
海棠对这种状态很满意。
但是她在朝廷里面渐渐开始隐身,很多事情不闻不问,已经开始收缩自己的影响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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