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拉丰阿就说:“话是这样说,这次他挨打。奴才和格格还能坐在这里跟他说话,只怕日后就要去宗人府隔着栅栏和他说话了。”俗称探监。
海棠就说:“有些事儿不是你我能劝得动的,别说去宗人府,回头就是去菜市口,你我也别哭哭啼啼的。向来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可没听说过种瓜得豆的。他种什么因就得什么果,他日后若是不能给你我送终那也是你我命中注定的。”
弘阳听了忍不住要爬起来,可是因为臀部肿胀,刚一爬起来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能接着趴着。
弘阳没好气地说:“儿子就是挨了一回打,怎么在您二老嘴里已经要押送菜市口斩首了!”
扎拉丰阿说:“你看看你办的事儿!我都不惜说你。”
“那您就别说,儿子就是真有那一日,也就是一根白凌一杯毒酒的事儿,就不会沦落到押送菜市口。”
扎拉丰阿气得想打他。
海棠就对扎拉丰阿说:“走吧,留他在这里养伤。”
说着站起来就走,扎拉丰阿只能跟上。弘阳对媳妇说:“月娥,你送送额娘和阿玛。”
出门的时候月娥还替丈夫说话:“额娘,您和阿玛别生气,他就是嘴上犟,心里明白着呢。如今家里面一大家子人,该怎么办他知道分寸。”
海棠就说:“他是我儿子,他肚子里面有几根肠子我能不知道?你别说了,你好好歇着吧,他的事儿让他自己吃苦去,你照顾好自己和几个孩子才是要紧的。”
海棠说完就和扎拉丰阿出门了,两人晚上走回去,路上海棠跟侍女说:“从我库房里捡些珠宝玉饰给福晋送去,别的也别多说,就说天气热,这些珠宝让她换着戴吧。”
扎拉丰阿知道这是让儿媳妇对弘阳更上心一些。
海棠这么做,除了让儿媳妇对儿子上心,也是安抚扎拉丰阿,告诉他自己对儿子很在乎,要不然他容易多想。
到了这个年纪,儿女不用指望,老伴反而成了更亲近的人。
这时候跑出去玩耍的安康回来了,这丫头颇有当年海棠的风采,那就是无论去哪里都闹出大动静,回家的时候也是,恨不得让树上的知了猴都知道她回来了。
黑暗里这丫头的嚷嚷声远远传来:“用什么灯笼?自己家的路还能走错吗?”
扎拉丰阿当时就有一种喜上眉梢的表情,高兴地喊:“安康,这里来。”
然后就是一阵跑步的声音,似乎是眨眼之间,小姑娘就跑来了。
扎拉丰阿说:“你阿玛今儿在园子里……”
安康立即插话:“挨揍了,肿着屁股瘸着腿回家的!我知道,今儿我和几个姐妹在大伯家跟着嘉乐姐一起画画,就看见我大伯扶着腰呲牙咧嘴地回家。”
她甚至还学了一下弘晖走路的姿态,那模样很像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
扎拉丰阿看她这不淑女的模样就怕海棠生气,立即拉着她开始问:“那什么……你弟弟怎么还不回来?”
安康纳闷:“我弟弟不是被留在园子里陪着舅爷一块儿用晚膳吗?没跟您说吗?”
“说了说了,这不是刚才没想起来吗。吃饭了没有?饿不饿?”安康说:“在大伯家吃了一点儿,不过还能再吃。您二位先回去,我去瞧瞧我阿玛和额娘,瞧完之后咱们一起吃,等着我啊,等我一起吃晚饭。”
说着跑着离开了。
扎拉丰阿着急地喊:“你走慢点儿,别磕着你了。”喊完和海棠说:“这半夜三更各处黑洞洞的。她跑那么快万一绊倒了怎么办?要不然咱们带孩子搬到后面园子里住?”
他说的后面园子就是莹莹的园子,相比较而言,那边比较小,所以晚上各处都能挂灯。
扎拉丰阿感慨:“人家羡慕咱们家园子大,岂不知到晚上大有大的难处。”
海棠忍不住看他:“你这话也就是让我听见了,但凡让别人听见别人就想在心里面抽你几巴掌。还以为你这是故意显摆呢!”
扎拉丰阿笑起来。
同一时间弘历家里,妻妾都围着他转。
富察氏一身简朴,浑身上下没一件饰品,穿着一件半旧的家常衣服,把手里的药膏递给了身边的侍女。
一旁打扮精致的高氏赶紧给弘历把薄纱被子盖上,旁边站着的一群侍妾们这时候才大声喘气。
富察氏说:“太医说了,让您最近一段日子就趴着养伤。有些东西不能吃,要忌口,都已经对着厨房吩咐过了。”
说着跟一个侍妾说:“去端一杯水来喂给爷,这都过去半天了,也该让爷润润嗓子了。”
高氏两眼含泪:“爷,您是怎么就遭了这哈屮难?妾这心里快难受得喘不过气了。”
屋子里一群侍妾的表情都很精彩,心想:怪不得人家得宠呢,就这话说出来怪羞人的,一般人还真说不出来。
富察氏表情没什么变化,当没听到,看着一个侍妾捧着杯子给弘历喂水。
弘历喝完水就安抚高氏:“这也是天外来祸,也不单单是爷一个人受罪,这些兄弟们都挨了打。”
高氏说:“您这必然是受了连累,这几日妾去佛前顶礼膜拜,要为您求个平安。对了,妾听说小手指上戴戒指能防小人,妾找人给您做一枚小戒指,在佛前供奉一阵子,也能助您别再遭小人之难。”
弘历和她两人又肉麻地说了几句。
等高氏不说话了,富察氏问弘历:“要让孩子们进来吗?”
弘历立即说:“不用了,让他们歇着吧,爷这几日静心养伤,孩子你看好了,别让他们来打扰爷,也免得被爷这样子吓坏了。”
富察氏就知道他不想管孩子,就说:“好,不如这会我们侍奉您进膳吧?”
弘历点头。
园子里雍正看着几个小孩子出去了,跟苏培盛说:“这会儿天都黑了,加派一些人手送他们回去。跟这些人说路上慢点儿,务必安全送到。”
苏培盛应了一声出去安排,雍正对门口站着的一个太监说:“小李子,你来。”
这太监小跑着到了雍正跟前,躬身:“皇上有什么吩咐?”
雍正问:“他们都是怎么回去的?都伤得怎么样?”
这太监回话:“各位爷都是被抬回去的,只有大阿哥是自己下车走回去的。太医院说各位爷的伤都差不多,慎刑司那边下手的力道都一样,都是外面看着吓人,实际上就是些皮外伤。”
雍正点头。
他一直知道弘晖身体好,没想到是真好。
随后又觉得这孩子不会装,人家都是被抬回去的,你也被抬回去啊!要是表现得不严重,岂不是又要令人多想。
他又想到自己,他京城跟群臣说:“朕就是这样的汉子!”不会装,不会同流合污,不会那些蝇营狗苟的伎俩!
瞬间觉得弘晖和他简直是如出一辙!
他很满意,觉得弘晖对父亲和家人是很真诚的。
尽管心里高兴,还是要绷住,不能让这小子知道!
自从这些阿哥们挨打之后,京城又兴起了一波送礼热度。还有不少人串门来看望。
桂枝作为亲姨妈,就来看望弘阳。
从弘阳的院子里出来,桂枝就和海棠去亭子里坐着说话。
桂枝说:“这两天我跟赶场似的,看了一个又一个。没法子,都是亲骨肉,都趴在床上叫唤。我问他们‘这是怎么挨了一顿打?不能不明不白的没一个原因呀。’这群孩子都说不知道。我哄了弘杲好一阵子,他才说是因为弘晖和弘历才挨打,大家被牵连了。”
海棠听完看了她一眼,这要不是因为两人的亲姐妹,对桂枝的特长和爱好知之甚详,海棠这会儿就被她给套话了。
海棠把杯子放下:“你也别来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海棠把这话说完,又小声地问:“你都亲自走访了这么多家了,难道还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儿?”
桂枝看看周围,刚才姐妹两个就让侍奉的人都去别处休息了,这亭子又建在高处,四面都能看得到,属于比较保密的场合。再加上园子里树木众多,各处鸟鸣蝉唱,这种氛围里面就显得很轻松。
她把杯子端起来:“刚还说不愿意跟我说呢,你最后这句话是不是想给我透底?
我就说说我知道的,咱们互相印证一下。
是四哥发现弘晖和弘历打擂台了,想在事情变得不可收拾之前让他们罢手。”
海棠说:“我说句不客气的话,这点事儿连我们家安康都看出来了。你拿这个答案来敷衍我就显得小瞧我了。”
“我还没说完呢,我还知道弘历和弘皙联手了,在中间牵线搭桥的就是十二哥。弘历和弘皙一在明一在暗,两人配合得很好。看着两人普普通通,实际上已经网罗了不少人了。”
“哦”海棠对这个说法感兴趣:“我虽然知道弘历有些势力,却不知道他们两个联手了。”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又不是一个阿玛的孩子,怎么可能成为攻守同盟。想当初咱们年轻那会儿,保泰哥哥是真心帮着八哥的,那是因为大家自小就一起长大,伯王和汗阿玛的关系又好。
四哥和二哥中间有很多龌龊,也就是后来四哥继承了大位二哥才显得平易近人了一些,早先他们两个不对付了大半辈子。弘历那孩子聪明自负又眼高于顶,弘皙阴毒又对四哥的孩子心怀恶意,两人在一起压根不会生死与共,现在是一起对付弘晖先拧成一股绳。”
说到这里,桂枝接着说:“就等着看他们的结局吧。”
海棠又问:“他们两个联手的事儿你跟四哥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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