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对这老哥哥真的忍了很久,看到宗人府的奏报说这老哥哥常常是拖在最后去葬礼,而且在葬礼上言笑无状,忍不住愤怒之下要处理这老哥哥。
偏偏他记性好,老三阿哥从年轻到一把年纪办的这点事儿他都记得,因此愤怒之下开始给老哥哥罗列罪状:
大罪之一:不孝。
这里给他举了三个例子,某年皇父让他去谒陵祭祀祖父世祖章皇帝,官员早早等着他,他拖到中午才去;敬敏皇贵妃薨逝,他服制未满即行剃头;皇父驾崩后要移送梓宫去景陵,让他提前去探路,查看沿途路况,他起初偷懒不去,后来去了草草检查,结果该黄土铺路的地方都没铺;亲爹的事儿上你都这么不尽心,你不是不孝是什么?
大罪之二:党逆。
一废太子的时候他觉得轮到自己做东宫之主,学着老大在家里妄造邪术,拜斗祈禳。和同党陈梦雷密谋,更是四处串联,此事一直到陈梦雷被发配才算是结束。
大罪之三:妄乱。
这还是当初夺嫡的那点事,这里举了个例子:早先二立太子的时候,前廷内大臣更正东宫仪仗,他看到开口谩骂。当时内大臣都很疑惑:没招他惹他,他骂什么呢?
大罪之四:狂悖。
康熙年间,允祉侵帑婪赃,盈千累万。又恣意需索所属,仍复逋欠累累。雍正年间面对催缴,拒不归还,且言语怨愤。
除此之外他们父子还有欺罔不敬、奸邪、恶逆、怨怼不敬、贪黩负恩、背理蔑伦、残忍刻薄、徇私挟诈等罪名。
最终经过各处活动运作,除了世子弘景降爵位为镇国公外,老三父子等人革除爵位开除出宗室。弘晟囚禁于宗人府,妻子儿女交于弘景看管。允祉本人囚禁于景陵永安亭,旗下人口退还本旗,家中资产交给弘景,王府腾退,西郊熙春园以及热河行宫附近的园林一并查封。
老三阿哥被押送往景陵后,荣太妃被接回了畅春园,他的孙子弘景已经没资格奉养太妃,荣太妃回到畅春园后直接大病了一场。
侍奉她的人就来宫里跟乌雅氏说她整日哭,哭孙子都被老三阿哥给连累了!哭自己命苦!
老三阿哥都是做爷爷的人了,下面两代人甚至好几代人都难有翻身的机会。荣太妃想起就哭得肝肠寸断,闹着不吃饭。
乌雅氏也只是叹气,她也没法劝荣太妃,除非是老三阿哥一家回来,不然劝得再多也没用。而且十四这糊涂虫也是常常犯浑,时不时地闹出些事儿来,她自己都没把儿子教明白,也不好去劝荣太妃。
海棠去看望乌雅氏的时候,乌雅氏就说:“我思来想去,觉得你三哥之所以这么糊涂,还在于小时候把他送到外边去养了,就养在内大臣绰尔济家。养到奴才家里,那些奴才就怕阿哥病了夭了,那真是举家侍奉,不能说不尽心,就是太尽心了,不敢劝不敢管,就养出了一副呆性,觉得全天下就该听他的,听不得一句逆耳的话,略微说的不中听就不听,他回来的时候荣太妃就是想教也晚了。”
更何况妃子哪里有资格教阿哥,那时候宫里还有太皇太后,有她老人家盯着妃子们不敢教一个字。
海棠说:“也不能这么说,我觉得前面的二公主也是这样,二公主可没养在外面。”
“是啊,是没养在外面,可是当初你汗阿玛这三个亲生的孩子,你大哥三哥都送出去了,她这个唯一在眼皮子下的亲骨肉,难道不宠爱?那真是捧手里怕化了,要星星不给月亮,你汗阿玛有事儿没事把她接到跟前看看抱抱,那是真疼她。
我说句实话,别看你老子也疼你,仔细比起来你小时候差她远了,也就后来你立起来了,才显得你是你老子最得意的闺女。
她年纪不大的时候在宫里遇到了几位贵人,不说打个招呼,还要斥责那些庶母们不给她让路,这话传到你汗阿玛的耳朵,说这才是皇女的款儿,他都这么说了谁还敢跟她争,要不然她做妹妹的怎么就敢欺负大公主。
说起来我都生气,她小时候几次当着我的面儿骂我是奴才秧子,我就想问问她额娘也是包衣奴才,就不是奴才秧子了?这话我当时是不敢说的,我敢说了你老子能立即治我。这位公主真是享福享乐一辈子,全是因为你老子疼她。”
海棠只能拍了拍她的手:“都过去了。”现在总不能去把二公主刨出来吧!
乌雅氏说:“我很早就不和她计较了,自从有你两个哥哥后我就不搭理她了,她再得宠还是要出嫁的,我是一辈子住在这里的。再说了,现在是我儿子当皇帝,这一大笔家业是我孩子的,祭祀的时候我享用香火,她不过是孤魂野鬼罢了。”
“您这么想才是想开了呢。”
乌雅氏说:“唉,谁家都有发愁的事儿,我也顾不得看以前那些人的笑话,你十四弟向来糊涂,我就是睡着了也要睁着一只眼看他,我这日子也不好过。”
海棠说:“他还是知道轻重的,您大可不必这样,再说了,他就是有事儿弘明他们也不会受到牵连,也有人照顾十四弟。”
“他倒霉了子孙是不受牵连,可是孙儿虽然亲,却没儿子亲,我嘴上说疼孙子,可是我心里还是疼你们这几个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孽障,到什么时候我都牵挂你们。”
说曹操,曹操到。外面十四嚷嚷了起来:“额娘,儿子来给您请安了。”
他一只脚跨过门槛又收回去了,过了一会才进来。
乌雅氏问:“刚在做什么又回去了?”
十四说:“儿子从葬礼上来,腰带带白,不好来您跟前,就出去换了一根我四哥的。”
乌雅氏叹口气没说话。
十四就问海棠:“姐,出殡的时候你去吗?”
海棠点头:“我是必去的。”
十四就跟乌雅氏说:“额娘,儿子要带着侄儿先一步去十三哥的坟地,明儿就出发了,今儿特意来跟您说一声。”
乌雅氏点头:“去吧。”随后又问:“是不是快入殓了啊?”
十四点头,小声跟海棠说:“前几天四哥去祭奠十三哥,后来被老三的事儿给恶心了,现在怎么说?他在十三哥入殓的时候还要不要去?”
别看十四刚才去养心殿捞了一根哥哥的腰带用,他就是没那胆子去前面大殿上问,怂恿着海棠帮自己去问问。
乌雅氏一巴掌拍在了小儿子的头上:“你的脑子是榆木疙瘩做的吗?别的事儿不该你说的你闯进去说了,该你说的你又不说,这事儿就该你自己去问啦,拉上你姐姐干什么?”
十四心想还不是因为老四这一段时间喜怒不定嘛,就拿眼神看着海棠,海棠当没接到信号。
十四就和乌雅氏说:“儿子的事其实是个小事儿,刚才我看到侄女的太监在养心殿前面儿跟人说话,想来莹莹也在养心殿。这是让姐姐和莹莹碰个面儿,也没别的意思,毕竟莹莹回来这几天我看她忙忙碌碌,想来与姐姐相处的时间不多。”
这勉强也算是个理由,海棠听到莹莹在这里就想去看看。跟十四说:“我若是去了发现那里没有我闺女,你等着我收拾你吧。”
十四笑着说:“肯定有”!
乌雅氏眼看着海棠要出去,就拉着说:“你别上他的当,我待会儿打发人跟你四哥说一声,让他中午来我跟前吃饭,你闺女要是在这里也跟着来了。”
十四对着老额娘笑了笑。
过了一会雍正真的带着莹莹来了。
雍正进门的时候莹莹搀扶了他一把,他整个人看着憔悴疲惫,似乎是生了一场大病,和以前那种斗天斗地斗人间的斗志昂扬相比差得太远。
乌雅氏心疼极了,因为最近几天,大儿子也没寅时跑来在外面嚎一嗓子请安了。实际上他也确实病了,病了之后还要带病批折子,整个人更憔悴了。
要是在普通人家,家里面儿的人病了之后还干活,免不了有人劝一句把这活儿交给旁人先干着,身体要紧,但是在皇家这话真不能说。
乌雅氏就是再心疼,也没法说你先歇着,让弘晖给你分忧。她只能嘱咐侍奉的人多尽心,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可嘱咐的了。
莹莹坐下后说:“舅舅的记性真好,刚才他跟我讲外边那些水军的军官,好多人的履历信手拈来。”
雍正说:“这是你最该知道的。对于麾下有哪些人你要了解得清楚明白,不仅要知道他们的履历,还要知道他们的脾性,用人的时候就该仔细考量。而且下面的那些人都跟人精似的,你若是露出一两分蠢相或者是前后记得不对,他们就会钻空子。所以想当个好主子必须有个好脑袋才行。”
十四阿哥在一边说:“四哥说得对!”
大家都看着他,觉得这人似乎又犯病了。
十四是有事儿要问雍正才这么拍马屁,他觉得这马屁拍得毫无痕迹一点都不露骨,没想到额娘姐姐和侄女都看着自己,老脸还是红了一下。
他小声说:“我是想问问我四哥,我明儿就出发了,他有什么嘱咐没有?”
雍正叹口气,眼泪又要流出来,不过这会儿他表现得很坚强,赶快拿手帕擦了一下,就说:“你十三哥在走之前我们聊过这件事儿,他说了很多,说是后事要以简朴为要。他的棺椁之中不能放金玉等贵重之物,也不要在他的陪葬品里面放贵重的东西,好东西要在人世间流传才有价值,埋入地下也成了死物。他还说不必用绫罗绸缎入殓,平时那些衣服都可以他说的这些朕哪怕是不赞成也不好改变,这都是他的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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