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舒禄克回家,听见下人说明日准备去一趟公主府,就纳闷:“怎么就去了公主府?”
在雍正继位后,给妹妹建造了公主府和西郊的园林。但是和公主府比起来,桂枝更喜欢早年哥哥给自己置办的这处陪嫁的私宅,加上家里人口简单,不爱往那边去住,一年到头去那边的次数屈指可数。
桂枝身边的嬷嬷就说:“今儿来了卖布的商人,说是有好料子,价钱公道,公主说去公主府看货,若是真是好料子就买来给大格格当嫁妆。”
舒禄克了然地点头,又问:“哪里来的商人?”
嬷嬷说:“听口音是保定那一片的,明儿再找他们盘盘道。”
舒禄克听完进了上房,看到桂枝在看着账本打算盘。
舒禄克的家族底蕴就差了一些,他家世代将门,然而关外比起中原就差了许多,自然没什么家底。加上他祖父也不是个贪官,还要养一家子人,他阿玛光是兄弟就有五个,他这一辈的堂兄弟更多。目前大家都做官,处于大钱没有小钱有点的状态。家族在银钱上不需要他拉扯,他只管找准机会把侄儿们给弄出关外就成。
他虽然也往家里带钱,但是跟桂枝的嫁妆比,那真的是九牛一毛,桂枝的嫁妆是支撑全家开销,如今还要给三个孩子办大事。
舒禄克自己把外面的衣服脱了,在脸盆里洗了手拿布巾擦了擦。
比起别的公主,桂枝这位公主在银钱上和别人差了一些,嫁到草原的公主虽然别的不好说,但是花钱还是自由的。舒禄克看着桂枝在算盘上扒拉就觉得自己很没本事。
他坐到桂枝身边,看着桂枝说:“公主……”
“别说话,我这会算账呢。”
过了一会,桂枝算完账就问:“怎么了?”
“没事儿,用晚膳了吗?”
“等你回来吃饭呢。不过你先等等,我把这记一下。我跟你说,眼下咱们手上有一十多万两银子,三个孩子,每人分六万,女儿的婚事就紧着这六万用了。”她说完看看本子,觉得六万不少了。
舒禄克叹口气。
桂枝问:“你叹气干吗啊?”
舒服克说:“女儿嫁过去后,生孩子了咱们是不是也要再花银子,不能看外孙就空着手去啊。”
桂枝笑着说:“这才花几个钱。”
舒禄克接着说:“外孙是不花钱,但是儿子呢,儿子生了孙子,靠那点俸禄只够顿顿吃豆腐。还是要靠着公主的嫁妆本养他们。”他觉得桂枝的日子过的不好,实际上桂枝的日子比其他公主好多了,这会能拿出来十几万两银子的公主寥寥可数。
桂枝把账本收起来说:“养家好说,我还有几个铺子,到时候给他们分一分也够了。”
舒禄克觉得不够,这京城名利场要花钱的时候多着呢,但是他也没多说话。
次日两口子一起起床,桂枝要去公主府,跟舒禄克说:“你下午直接往公主府来吧,咱们在那边也住几日,我待会跟孩子们说一声。”
舒禄克听了就应下了,吃了早饭他去了步军统领衙门,把事情处理完,又骑马出门检查,中午在外面吃了一顿饭,下午检查完还有时间,就骑马往门头沟方向去。皇室信佛,皇帝朝冠上的金牌是金佛,把佛像缀在朝冠上这在历史上也是独一份的。无论是康熙修畅春园还是雍正修圆明园,园子内必然要有佛寺,圆明园里还有一处舍卫城,是雍正初一十五礼佛的地方。就入关这三位皇帝的态度来看,虽然皇室礼佛,但是目的性很强。
顺治在五台山兴建佛寺,为的是拉拢藏传佛教。康熙去五台山礼佛,也是做给草原上的权贵看的。雍正虽然对佛教也很虔诚,处处佛珠不离手,但是他自己在圆明园里念念经,可以理解为自娱自乐。
然而舒禄克不知道,他听说他大舅子打算兴建一座寺庙,寺庙中的佛像要用金镀。他大舅子的预算是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两黄金。
他一开始不信,就他大舅子那抠门样子,不像是能拿出十万两黄金铸金佛的人。可是佛教不少高僧从外地奔来,现在都已经开始选址了,这不像是假的。
让他动心的就是这些黄金,也不是全贪了,哪怕是只拿走三分之一,也够给三个孩子办婚事了。
他现在就是要确定这工程到了哪一步了,经手的都是谁,他又该在哪个环节里弄钱。
他骑马到了现场,现场已经有动工的痕迹了,大量的砖瓦石材堆在一起,随着山势用石灰标记的各处动工地点都清晰可见。
他下马后随从把工地上的一个民夫找来。舒禄克问:“怎么不见有人干活啊?”
这民夫说:“大人,这寒冬腊月天气寒冷,建墙用的水容易冻,现在墙建好了,天热墙容易歪斜。再有就是马上过年了,前几日结算了工钱,好多人已经回家过年了,我们是在这里看砖瓦的,免得被偷了。”
舒禄克点头,就问:“这是建什么的?”
民夫说:“草民哪里知道这个,上头让怎么干就怎么干。应该是建庙吧,反正来了很多和尚,各处都看,待了好几天才走。”
舒服克点头,觉得这事儿稳妥了,就骑马回城。
晚上回了公主府,几个孩子也在,英儿和桂枝一起看布料。这些布料都是一些棉布,质量很好,花色也好看,桂枝说:“这些还不够,还要给你准备一些绸缎绫罗,再给你准备一些毛呢。”
秀英说:“这些就够了,这些花色现在看着好,放的时间久了不穿照样会变旧。日后不缺我穿衣服,您就不用操心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
桂枝说:“你那婆婆曹氏当初进门的时候那嫁妆十分豪奢,不说比过她,也不能太寒酸了。”
穆禄说:“该有还是要有的,姐姐不必推辞。额娘,前几日我和弘阳哥哥说话,他说进出口商行从江浙一带进货,都是从桑农手里直接收生丝,让江南的工坊印染纺织,成本比市面上低,颜色还很多,还能定制花色,不如我去找表哥说一声,我姐姐是明年用,只要在我姐姐成亲前送来不就行了。”关键是中间省了很多环节,价钱也便宜了一些。在穆禄看来,贵人都端着架子不好讲价,这里外里能省出上千两银子呢。
桂枝听了想了想,就说:“行啊,你明儿拿着钱去,先给钱,该多少给多少,别让你表哥往里面贴钱。”
“好。”
舒禄克听了没说话,一家人如往常一样吃了晚饭。
次日舒禄克去衙门,穆禄去了姨妈家的王府。
穆禄在休假,但是弘阳是要去衙门当差,他急着走,跟穆禄说:“兄弟,你跟我先去刑部,到刑部去说。”
穆禄在衙门里跟弘阳说了这件事,弘阳说:“是英儿妹妹要用啊!好说,你不是拿钱了吗?你下午和我回家,和额娘商量一下,用你现在的钱,买将来的货儿,看能不能在年前把布料提出来。”
“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就是说……我和你说不明白,就是你先把东西拿回去,钱也给了。至于商行内部的账,大半年后再平。平账这事儿其实和你没关系。”
“啊?”
“别啊,这事儿哥哥也不确定能不能行,回头看额娘同意不同意吧。”
下午海棠看着表兄弟两个在自己跟前,一个一脸懵懂,一个讲得吐沫横飞。心想:这小子脑子好使啊!
这要是让他舅舅听见了,八成他舅舅接下来一个月都睡不踏实。
海棠说:“你说得挺好的,也很方便,无奈这扣子一旦开了,下面的人给你胡来怎么办?人家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万一该斩杀魔的道跟着堕入了魔道怎么办?”
就监管和律法永远追不上犯罪手法的创新让人有一种无力感。
穆禄听出来了,表哥这法子是剑走偏锋啊!立即说:“姨妈,这事儿要不还是按这规矩来,我们先付定金,秋冬拿货。”
海棠点头:“也好,等过年的时候你姐姐不当差了,来我们家吃饭,我给她看看图册,颜色花样有很多,看她喜欢什么样子的。”
穆禄在海棠家吃了饭才走,海棠看着弘阳送表弟回来,就说:“你跟我到前院书房来。”
弘阳赶紧乖乖跟上。
等扎拉丰阿回来后,发现海棠不在后院,两只狮子狗围着他跑前跑后。扎拉丰阿弯腰把两只狗抱起来问:“怎么又回来了?没跟小主子玩啊?”
过了好久他才看到海棠回来,把怀里的狗子放下,就问:“格格咱们这么晚了还在忙。”
海棠说:“不是忙,是和咱们儿子聊了聊。其实我觉得让他出去见见世面也挺好的,奈何他放心不下咱们,觉得上有老下有小。”
扎拉丰阿笑着说:“这孩子……不过是去各地转一转,有事儿十天半个月就能回来。回头奴才和他说。”
海棠微笑了一下没说话,他想让儿子出洋去看看,四哥是头一个反对的,他绝不会让弘阳出现在危险重生的大海上。
扎拉丰阿的提议也不错,去各地看看也好,也算是出门了。
扎拉丰阿凑过来,挨着海棠说:“格格,你还记得去年奴才和六爷一块儿给十一妹夫下套的事儿吗?鱼儿快上钩了。”
海棠看着他,皱眉问:“你们设下的是什么局?”
“其实六爷还是花了心思的,布了三个局,一个是升官局,一个是发财局,一个是美人局。我们以为他会急着升官,没想到他对钱更有意思。接下来就看他怎么把钱弄到自己的手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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