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乔老爷半个场子谈下来,目前大部分人都是要借钱给他,因为借钱给他意味着旱涝保收,不必冒太大的风险。
并且有人提出要派人去实地看看他家的产业,或隐晦或嚣张的表明他们背后是哪个权贵或是哪座王府,这意思是警告他别玩花招,就是他玩花招了也有办法把他家的家产收回来。
甚至有人要给他儿子介绍京城里面的学堂,劝他把儿子送京城来读书,这意思是要他送人质进京。
这半场子谈下来乔老爷总算知道这京城里到底是水有多深了。外省的人可没这里的人豪横,句句不离灭门破家的威胁。
金老爷还是第一个愿意入股且风险共担的人,他目前和金爷不认识,而且也没请金爷,是有人拿了请柬送给金爷的。乔老爷一方面感动极了,觉得金老爷是慧眼识英雄,一方面对这位金爷还存有疑虑,毕竟不认识,这是一笔大买卖,对方的底细不清楚绝对不行。一听说金爷的岳父要过寿,当即表示要亲自去给老爷子贺寿去,能从这寿演上看出这位金爷的来历和人际关系。
“金爷”哪有岳父啊!
现场找一个都来不及,而且一晚上的时间不够他把自己的马甲给整理好,于是尴尬的笑了几声,看看太子和海棠,小声的说:“那什么……家丑还是不好在您跟前现出来了,这事儿回头说,回头说。”
一副难言的模样,乔老爷和他的同乡也是场面人,立即说:“回头聊回头聊。”
乔老爷立即问:“不知道金爷高姓大名?”
旁边有人捧着纸笔要记下来,在场的人做个见证,证明金爷是给了钱的,而捧着纸笔的人也是要写收据的。
康熙回头看了一眼侍卫,侍卫揭开外面的一层衣服,从里面的兜里拿出了一叠子银票。
康熙说:“今儿没想到乔兄的生意这么大,只带了五千银子,您先收下,剩下的四天后见面再给。”
侍卫把银票放在了桌子上,旁边的人飞快的清点银票写出收据,乔老爷先签字用印,旁边见证的人一个个签字用印或摁手印,最后收据放到了康熙跟前,康熙推到了海棠前面,笑着跟在场的人说:“这是给小儿子添一份家业。”
在场的人都夸康熙一番慈父心,有人跟海棠说:“这里写你的名儿,再摁个手印。”
海棠先是吃惊,赶紧看太子,太子让她签字,康熙和太子的字迹是尽可能不要公示于众,这是防止有人模仿。
海棠就伸手接了笔,大大方方工工整整的写了“金海棠”三个字,并且用大拇指摁下了指纹。
周围一圈人开始夸海棠小小年纪字体写的好,又夸康熙会教养孩子。在一片其乐融融的环境里,康熙带着孩子走了,乔老爷送他出去,两人在茶楼前面拉着手,简直是一副异父异母亲兄弟的亲热模样。
太子费力的把胖妹妹弄上车,站在车边等康熙寒暄,临走的时候乔老爷的随从赶紧拿来两个盒子放在了车上,乔老爷说:“金老弟,这是给两个孩子的见面礼,是我做伯伯的一番心意,一定要收下。”
康熙说笑几句踩着凳子上了车,又从马车的窗口往外挥手,和乔老爷依依惜别后才放了窗口的帘子。
海棠就发现汗阿玛的谎话不仅张口就来,还很会逢场作戏。
太子和海棠已经打开了盒子,太子说:“他可真会占咱们的便宜,一口一个伯伯说的好不亲热,咱们的伯伯是亲王呢,说出来吓死他。”
盒子里面是笔墨纸砚,最上面是一层徽墨,数了数有二十四根,看上去品质不错。这玩意海棠多着呢,也不稀罕。
海棠就问康熙:“汗阿玛,真的要请他吗?咱们有府邸吗?”
康熙坐着也在想这事儿,他觉得有必要捏造出金老爷这个人,而且“金爷”的人际关系也要给梳理一下。
既然是要有这户人家,那么金家的人也要常露面,做戏要全套啊!
他点点头:“你们两个坐进来,让朱尔哈岱进来。”这句话是对着外面喊的。
马车没有停,有人跳上马车,马车晃动了一下,接着外面有人说:“奴才朱尔哈岱听命。”
“进来。”
刚才拿钱的侍卫进来,单膝跪在车门口。
康熙说:“你马上让人在城内外找要出售的府邸,要看着还过的去的。再在北方找金姓绝户的人家,把户籍拿来。两天内朕要看到这事儿办完。”
朱尔哈岱领命出去,康熙的眼神看到了海棠身上。
海棠赶紧坐好。
康熙看看她,这小东西气度不凡,刚才在茶楼里面在众人注视的时候不慌不忙,大大方方,心里已经冒出了一个主意。
他对外面的人说:“跟朱尔哈岱说清楚,就说房子的事儿先不急,让他办别的事儿。转道去简亲王府。”
天擦黑的时候,马车进了简亲王府,简王雅布在门口接着,大门关上,立即率领属官叩拜。
康熙摆摆手:“有事和你说,进屋。”
简王府的太监扶着太子和海棠下车,一起跟着去了正堂。
雅布亲自端茶,挥退了伺候的人,询问说:“天黑了,喝点酒驱寒?”
康熙摆手:“今儿带着两个小的,回去的晚了老祖宗和太后担心,长话短说,朕记得你三哥德塞没有子嗣?”
德塞才是这王府的正经继承人,是上一代铁帽子王济度和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的嫡子,这位博尔济吉特氏的出身很硬,她和太后是姐妹!济度去世后德塞接着做铁帽子王,他是六岁继承王位,十七岁去世,去世的时候没有孩子。爵位落到了济度的次子喇布的身上,但是在康熙二十二年,喇布因罪削爵,爵位就落到了济度的小儿子雅布身上,算起来这也才三年而已。
雅布赶紧回话:“是,王兄没有留下一子半女。”
康熙就说:“你三哥留下一个汉女生的女孩。”
雅布赶紧说:“没有啊!”
他说完看到康熙的表情,就反应了过来,天快黑了,皇上过来绝不是为了唠闲话,皇上说有就有!
雅布立即说:“是,奴才三哥有这个女孩,奴才有这个侄女,可怜的孩子……因为她额娘是个汉人,身份低微,不能在王府长大。”
康熙满意的点头,他就喜欢雅布的机灵劲儿。
“对,你们一直安排她住在别院,你们王府该是有几处别院的吧?”
雅布一想,立即点头:“有,目前最好的一处是奴才的四哥穆济讷的房子,可怜奴才的四哥夭折了,他早年出生的时候奴才的阿玛给他置办了房舍,就在海子边上,好大一处院子,因为四哥没了,奴才的大哥有自己的宅院,二哥从王府搬走的时候看不上那儿,觉得晦气,一直空着,奴才时常派人修缮打扫,奴才本想着将来给雅尔江阿的小兄弟住着,可怜那孩子……”
雅尔江阿的嫡亲弟弟夭折了,所以那房子现在还空着。
康熙说:“那里住着你那苦命的侄女,你那苦命的侄女前几年和一个姓金的商人好上了,不顾人家有家室,也不顾你们王府的颜面,和人家生了儿子……”说到这里示意雅布看着海棠,说:“你看看,这做你们王府的外孙够格了吧!”
雅布不知道他这到底是唱的什么戏,于是问:“您这是?”
“朕打算放长线钓大鱼,给你三哥生下女儿的那个女人也不是普通人,她姓朱!你三哥不是病死的,他是被秘密处死的!你们王府迫于老福晋的压力才留了这女孩一条性命!你懂了吗?”
懂……也不是很懂!
他看屋子里没别人,小声的问:“您想把那些反清复明的人给引出来?不能够啊,朱家外孙女的儿子,还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孩子……到底是少了些份量,那些人不会信的。”
“这步棋不一定能用上,现在是要借你们王府的皮用一用,和你侄女媾和的这个金姓商人要去广州发财,他明面上巴结了内务府的官员,实际上给他撑腰的是老福晋,你迫于老福晋的压力捏着鼻子给他庇护。
这有三层意思,第一层,他在内务府有关系。第二层,他是你们王府不愿意承认的格格的丈夫。第三成,他和这个格格的孩子是朱明遗脉!这三层关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是让人家扒的,如果有人扒到你跟前,你们父子该如何应对你要心里有数。”
雅布这下彻底明白了!
“您放心,不仅是奴才父子,奴才大哥二哥哪儿,老福晋跟前,奴才都会安排到。”
康熙点头:“那院子朕先用了,畅春园附近给你们王府划拨一片地方。”
康熙说着站起来,招呼着太子和海棠离开。
太子牵着海棠的手先出去,雅布跟着康熙在后面走,雅布看着蹦蹦跳跳的海棠,跟康熙说:“拿咱们家的孩子做饵不太妥……人家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是因为朕今日带着她出去见人了,太子乃是储君,朕不能拿着太子冒险,只能让她顶在前面,也不过是一时半刻的权宜之计,回头她大了,找个少年冒充她,小孩子长的快,哪怕是有一些长相不同也没什么,现在是需要她露面。再则不是朕自夸,班布拉贵气天成,那些反贼看到她的气度会觉得这才是朱明血脉,要是畏畏缩缩,哼,那些人会信吗?”
雅布频频点头。
马车从王府出来,在夜色里绕了几圈,发现周围没人注意才进了宫。
太后打发人过来询问好几遍了,父子三个没换衣服没换车往慈宁宫和寿康宫去,海棠一直唉声叹气,觉得没给祖母带礼物回来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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