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一日, 祁北南没有应酬,新宅子那头已经安置得差不多了。
他便和萧元宝携着蒋夫郎一道过去看看。
新宅先前揽了人来,将屋顶园子, 边边角角破损处做了修缮, 再行得打扫。
收拾干净后,便是个空匣子,看着格外的宽敞,可没有家具却也显得十分的空寂。
这朝家什运了来, 安置在屋子里头,新宅这头就很有可居的味道了。
宅子中最大的一间园子,预备拿来做两个人婚房用。
年前祁北南过来的时候, 教了工匠做了个牌匾, 如今已送来挂在了上头。
又还在市场上要了一株花树栽在了园子里头。
萧元宝有些日子没有过来了, 看着新宅子焕然一新, 颇有些惊奇。
“辛夷轩?”
他站在大园子前, 瞧着挂了一块牌匾。
园中也多了一颗小臂粗细的花树, 这时节叶子花朵落尽, 只光秃秃的黑枝条立着。
便是如此, 他还是一眼认出了是甚么花树。
祁北南收回扬起的眸子,转看向萧元宝:“喜欢吗?”
萧元宝见着他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 心领神会,微是抿了抿嘴。
也只两人才明白其间的意味。
他点点头:“名字取得好, 花树也应景。”
蒋夫郎识不得几个大字,不知晓其间的寓意。
偏头瞧见两人眉眼间的默契, 也扬起了些笑容, 轻轻摇了摇头,年轻人呐。
进了园, 中入待客厅,上置了一张翘头案,紧挨方桌。
往进门前是左右相对的四张太师椅,单边椅间置有一张方案。
左转是偏厅,陈设便不那般肃正了,靠墙处置有一张罗汉床,左有花案,右是折叠屏风,阻隔了进卧屋的视线。
卧屋中设了一张架子床,衣柜,妆台,花案,桌凳。
外去,右方向是间宽敞的书房,房中置半面屋墙的书架子,又是桌案一系。
明家送来的家具是好物,大园这一屋用的都是黄花梨木、鸡翅木、紫檀、铁力这般好木头。
用料实在不说,做工精巧,雕刻纹花耐人细看。
便是这个园子里头的家什少不得也是几百贯之数。
另还有旁几个园子里的整套家具。
虽客园和其余不必摆上门面的屋,所用的家具都是榉木、松、杏这样的木材,但耐不住数量多。
与明家言了四百贯的预算,这送来的哪里是这些银数能买到的。
虽说明家压货来的人言,一套正客厅上的紫檀家具,是明家送的贺礼,五六架的美人百花屏风是明观鑫送得贺礼,可抛开这些,其余的也是过数了。
这份情,祁北南自记在了心里头。
“你们这处的园子逛得人脚发软,看着似比县里的还大些。”
蒋夫郎随着萧元宝这园钻去那园的,只觉京都的宅子便是讲究,一景一物的都别有看头。
若不是有这么个徒儿,他哪里能得这样的机遇来京城走一趟,又逛上如此好的宅子。
“我来瞧园子的时候也觉比县里的宽敞,实则是他门墙园子隔得多,教人觉着大。实则可不如县里的宽敞。”
萧元宝挽着蒋夫郎的手道:“只是这宅子便是不如县里的大,我与哥哥再连带着一杆子伺候的人,那这宅子也住着空旷。老师就在京里陪着我多住阵子,你瞧在新宅子住多好。”
“那像甚么话。”
蒋夫郎道:“你俩新婚夫妻,届时我住着讨嫌。”
“讨哪里的嫌,这虽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分了园子,都不从一个门进屋歇息。”
蒋夫郎只笑。
萧元宝见此,便没再说话。
如今宅子侍弄得差不多,一应成亲所需所用便可置办起来往这头送了。
蒋夫郎来了以后,与萧元宝一同采办着日用,又能帮着他做油酱菜,萧元宝可算是松了些手。
过了正月,祁北南回了官署。
开宵禁归市的事务处理殆尽,京都府上也未再收到京中百姓的皇帝对工部满意,连带着祁北南也受了褒奖。
他踏实的回了翰林去就职。
二月上,铁男来了信儿。
“可是宅子售出去了?”
萧元宝见着是磷州的信,有些急切的询问。
眼看着要开春儿,处处都等着用钱,那头宅子要是再卖不出,手头的银子可就周展不开了。
祁北南读了信儿,眉心微动。
铁男在信里说他们手里的那处宅子有个商户前来瞧看了,没见多瞧得上,但竟也不还价。
他们宅子对外要的是五百贯,这价格虚高,只要人还价不还到四百二十贯以下,都能售。
这商户倒是有意思,竟然一口就应下了五百贯的钱。
铁男前去见了人,方才晓得那商户也并非是人傻钱多,原也别有用心。
不知这商户哪里来的神通,得知铁男手上有云平坊铺子的事。
年秋上朝廷律令下发,开了宵禁,冬月上又令各州府归管夜市,不可扰民夜歇。
磷州府上便将夜市选定在了现成改建出来的云平坊上。
云平坊临河景致好,又远离了闹市和民巷,用做夜市再好不过。
商户闻风前去抢买原来无人问津的铺面儿,未出两月,铺子被一抢而空。
年底上夜市便做了起来,又有州府的扶持,在云平坊营商商税有所减免,年节上元宵灯会又办在云平坊,老百姓都知晓了这地儿,好不热闹。
如今那头铺面儿越开越是多,白日夜里都热闹。
寻常小铺面儿的价格从初始的三贯钱的月赁金,时下已涨至了五贯。
若要临河位置好的铺子,价格更高,六到八贯不等。
光是赁铺子且不好赁,更别说买一处好的铺子了。
这商户瞧中了临河的那处三层楼的小楼,愿意出高价卖下。
几经打听铺子在甚么人的手上,最后打听到了铁男那处。
知晓人只怕没有售出的念头,教人捎了口信儿去被拒了难再张口。
又使了神通,借着买宅子这才得见了铁男。
铁男事先没收得祁北南卖铺子的信儿,自不敢做主,便与祁北南来了信,问他的意思。
“那商户愿意出八百贯买下小楼,连带着会用五百贯把我们的宅子也买去。”
祁北南如此与萧元宝道。
“那卖还是不卖?”
萧元宝现今只晓得云平坊的铺子涨了价,却也不知是个甚么价钱。
“他开的这价,咱卖与他也不亏。”
云平坊那十五个商铺,拢共才花了一千贯的钱,虽小楼一间低得上几间小铺的价格,但也实在是挣了。
不过那处小楼位置属实是好,又大,再放放价格还会涨。
但祁北南手上确实有些差银钱用,若能套着宅子一并卖出,省事不说,还能迅速回钱来这头周转。
既然有人问了来,他也起了些心思要卖。
但这个价格,他就不大满意了。
祁北南提了笔,与铁男回了信儿。
信上说,小楼合宅子,一千五百贯。
若不肯,言沿江还可赁两间小铺与他用,按照今市价月八贯钱的赁金,两间十五贯,今岁不涨价。
再若不依,至少也得合一千四百贯钱。
封了信,加了银钱,与邮驿快马加鞭送去。
萧元宝心头多不安宁的等着,他心头盼着生意能成。
这笔钱能来,届时一应都能周展开了。
倒是不白等,二月下旬上,京都的天气回了些暖。
萧元宝正在和蒋夫郎在做油酱菜,秦缰赶着马儿将前去官署的祁北南送至宫门口,在街上嗦溜了一碗面条,回来宅子。
在巷子口见着个东瞧西看的身影,远看着就有些眼熟,近了发现竟然是铁男。
他头次来京城里,虽有京中宅子的地址,问着过来,还是不尽熟络,半晌没找着位置。
“一路打磷州过来,可是劳累了你。”
萧元宝唤文哥儿与铁男端了一盏子茶汤,外又教红棠给他拿了一碟子糕吃。
“过来路上的几日,天气都还好,赶路也顺,倒不觉疲累。”
铁男如今长成了大小子,高高壮壮的,在磷州掌着那头的庶务,人稳重了好多。
“只心头挂记着郎君与哥儿,嫌那车马行得慢。”
萧元宝笑道:“你这嘴跟抹了蜜似的。”
铁男晓得家里头哥儿管事,要紧事郎君没有特别交代,哥儿也是一样能说的。
于是他便将随身带的包袱取了出来,将一应的物交与了萧元宝。
萧元宝见着铁男亲自前来京城,便晓得生意多半是成了。
他前来必定是把银子带来,这要紧的东西,不亲自送过来,谁都不放心。
虽也是能前去银庄上汇过来,只也繁琐,且还得与一笔不小的费用。
“那商户取了第二种提议,一千五百贯买下宅子与小楼。他得听还能赁用两间沿江的好铺,没多绕价,爽快就答应了下来,倒是都还不曾与他少下一百贯的钱去。两间江铺各赁了一岁。”
萧元宝见着一并送来了一千六百八十贯钱,外还有两间铺子的赁契。
他瞧着三张五百贯数额,三张五十贯数额的交子,外有三十两的碎银,心头说不出的满意。
问铁男道:“可晓得那商户做得甚么生意,如此阔气,一应能拿出这样多的银钱来。”
“听得是做古玩生意的,需得是要一间位置好又大气的门面儿来经营。那些个小铺他嫌门脸儿小了,不肯要,就敲得中咱府上的小楼。”
铁男道:“外在的两间小铺儿是为族中同经商的亲眷赁下的,一个用做了吃食生意,一个做了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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