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7.第387章 暗灯长河（九）

    第387章 暗灯长河（九）
    多么乖巧的女孩，却夜夜枕着刀子入睡。陆之年一直是知道的，可是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把刀子会刺向自己。
    陆之年低下头，看着自己肩膀上蔓延开的血迹，他的面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这般的笑容刺痛了宋念的眼睛。
    她的眼泪掉下来，拿着匕首的手颤抖不止，血顺着她的手蔓延逶迤，她近乎崩溃的低吼：“你笑什么？你有什么可笑的？陆之年！你这个疯子！你怎么能草菅人命！”
    陆之年确实不是好人，他坐到如今的位子上，手上早就不干净了。
    可是他也没有想过，宋念会这么说自己。
    这些话从宋念的口中说出来，杀伤力惊人。
    他扯唇，自嘲道：“我是疯子？我草菅人命？宋念，你不过就是仗着我这么多年一直纵容你，你才能在我面前这么说话。”
    宋念惨然一笑，她的泪流得更汹涌，好似彻底死心，于是干脆将一切摊开来说：“对啊，我就是知道你对我有几分感情，我才敢这么对你说话！那又怎么样？你生气，你舍得杀我吗？”
    陆之年不舍得。
    那时候不舍得。
    如今，还是不舍得。
    是夜，陆之年将宋念抱在怀中，他亲吻她的肩膀，轻声说：“念念，那个人不是江辞，江辞已经死了，以后，也不会再回来。”
    宋念背对着陆之年，一直在哭。
    她应该是恨得不想面对，于是现在，才会这般的绝望怆然。
    陆之年看的清清楚楚，他越发将她抱紧了些，好似审判，没有给自己回头的余地，他说：“宋念，不要想着离开我，从今往后，你要一直在我身边，我们会结婚，会在一起一辈子。”
    宋念对于陆之年口中的未来，只有绝望。
    她一如当年，喃喃低语的重复，她说：“你杀了江辞，陆之年，你杀了江辞.”
    陆之年掰过宋念的肩膀，他迫使她看向自己。
    陆之年看见她眼中的悲哀，如同一场海啸，无声无息的蔓延席卷。
    他握着宋念肩膀的手下意识握紧，喉结滚动，第一次，他认真的说：“我没有杀江辞。”
    宋念不相信。
    她不愿相信那只是一场意外。
    陆之年将他和宋念的婚事定在了冬天。
    刚好是初雪降临的时候，鹅毛般的大雪覆盖下来，遮挡所有的景致，留下清一色的纯白。
    这样洁净的白色，可以掩盖很多东西。
    那些陆之年心心念念想掩盖的。
    宋念枕头下的刀子已经被他拿走，她的十指纤细干净，没有了利爪，不会抓伤人。
    陆之年很满意。
    婚礼时来了很多人，边月也从香江赶了过来。
    和边月一道过来的，还有沈津辞。
    沈先生气质卓然，一出场就惹得万千侧目。
    边月问陆之年，你的妻子怎么还没出场。
    陆之年笑着道：“那不是不想和沈先生争风头吗？”
    边月闻言，眉眼弯弯的笑着，她说：“沈津辞不需要风头，他现在是妻管严，我在他身边，他什么都看不见。”
    她的幸福真的是肉眼可见。
    陆之年很感慨。
    他从前并不看好边月和沈津辞。
    可是现在，他羡慕的要命。若是今后，自己和宋念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陆之年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他已经得到了他曾经梦寐以求的一切。
    宋念是他人生最后一块拼图，拼图结束，尘埃落定。
    陆之年微笑着，看着边月笑意盈盈的面容，他真切地说：“希望今后，我和念念也能这样。”
    “念念？”边月恍然，她笑着挽着沈津辞的手，问他：“新娘子的名字真好听，对不对？”
    沈先生不苟言笑，气质冷淡，还是在边月询问的一瞬，冰雪消融，点头认可。
    他说：“对，很好听。”
    边月更加满意，她拉着沈津辞，说要带他到处走走。
    陆之年的心思，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宋念在来的路上，只是不知道，现在究竟到了哪里。
    陆之年少年时听闻，人这一生，其实就是活几个瞬间的。
    某些瞬间的情感，是浓烈到足够回味一生的。
    陆之年原本不相信，他的人生已经有了太多功成名就的时刻，可是却没有哪怕一刻，觉得足够一生回顾。
    可是这一天，盛大的婚礼现场，当他转身，看见宋念站在自己身后的瞬间，竟然还是不能免俗，湿了眼眶。
    他的念念真是漂亮啊。
    她穿婚纱的样子，比自己曾经设想中，动人万分。
    于是眼眶泛红在所难免，他看着宋念的面容，生出了不知所措的情绪。
    直到司仪的声音响起，他说：“新郎有什么话想要和新娘子说吗？”
    陆之年张了张嘴，几次哽咽。
    他想说什么呢？
    想说这些年，我知道你在陆家过的不开心，我自卑阴暗，明明知道你的委屈，还是放任你小心翼翼的生活着。
    想说可是以后不会了，念念，你给我时间，我会用一生来守护你。
    想说我是真的爱你。
    那些不爱的话都是假的，怎么会不爱呢？
    宋念，我这一辈子，真的就喜欢过你一个人。
    可是什么都没来得及。
    紧闭的大门被突然打开，陆之年看见身型修长的男人站在逆光处，温润的眉眼，表情淡漠。
    他的面容已经镌刻上了时光的痕迹，很浓重，更添成熟魅力。
    一张无可挑剔的脸。
    可这一切都不是陆之年在意的，他在意的是，那是江辞的脸。
    宋念手中的捧掉在了地上。
    陆之年生平前所未有的慌张，他蹲下想要将捧捡起，可是宋念已经头也不回的，朝着江辞跑了过去。
    她走的不带一丝迟疑。
    陆之年看着她的背影，就这么离自己越来越远，胸口翻涌着腥气，他的眼前，以前都是幻影。
    意识消失之前的最后一秒，陆之年看见宋念坚定的握住了江辞的手，后者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他拉着宋念，往外走去。
    不要走.
    陆之年在心中很是狼狈的挽留着。
    可是他只能任凭意识涣散，到了最后，一片浓重的黑雾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