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古禁地。
陆远跟古渊两人在村口的石桌前相对而坐。
古朴石桌上，正放着一壶热茶跟两个茶杯。
而村里的村民，则是不断看向陆远，目光中充满了好奇之色。
自从天道殒落后，太古遗民便避世不出，他们已经有数十万年没有跟外界接触过了。
“这是从外面来的人？”
“不是说禁地外面有诸多禁制，异常凶险，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不过此人眉清目秀，一看就是读书人，老李要不你待会将他留下，给你家虎妞当女婿如何？”
“放你娘的屁，我家虎妞才六岁，你就敢打她的主意？”
一彪形大汉闻言大怒，当即与另外一名壮汉扭打在一块。
“虎妞，你爹又跟猴子他爹打起来了，还说要把你嫁给别人当媳妇！”
旁边几个孩子不但不怕，反而还在一旁起哄道。
“够了！”
“你们都是当爹的人了，还当着孩子的面打架，你们不嫌丢人，老娘还嫌丢人呢！”
那两个汉子刚厮打在一块，就被自家膀大腰圆的婆娘一人一个大比兜。
然后拎着耳朵，像提着小鸡崽一样，把他们提了回去。
“陆小友请喝茶。”
古渊族长拿起茶壶，给陆远倒了一杯热茶。
茶水澄澈，浓香四溢。
仅仅只是闻到一缕香气，便让陆远不朽神胎变得活跃了不少。
“这莫非是采自悟道树的茶叶？”
陆远眉头一挑，颇为诧异道。
悟道树来历非凡，乃是太古年间赫赫有名的不朽神药。
有着让人瞬间顿悟，闻道飞升的奇效。
陆远说话间，目光仔细打量村庄一遍。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因为这村庄看似不起眼，实际上遍地都是宝！
只见一个老头用来劈柴用的普通斧头，表面竟有道韵流转。
这赫然是一柄堪比绝世神兵的开天神斧！
而某个村民门口用来装水的水缸，看似只有半人高，但里面的水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无论村民取用多少，缸中的水始终都保持着满盈状态。
至于那站在水田边上，低头吃草的老黄牛。
更是赫赫有名的纯血异种，太古蛮牛。
就连村里随处可见的老母鸡，都具有一丝不死真凰血脉！
陆远见状，顿时陷入了沉默。
这太古遗族虽民风淳朴，但实力却强得可怕。
只怕随便走出几个大汉，都能轻松踏灭一方圣地！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也唯有这种人间净土，才能培育出道祖那等绝世强者。
“陆小友，实不相瞒，道祖确实是太古遗民，但他属于道族一脉，跟我们古族并没有太大关系。”
仿佛是看出了陆远心中所想，古渊老族长开门见山说道。
随后在他的解释下，陆远这才得知。
太古遗族虽与世隔绝，但各大禁地之间，却布有传送阵法，时常会互通有无。
按照古村典籍记载。
伐天一战后。
天道残念为守护众生，以最后手段开辟出五大禁地。
而这禁地里面的生灵，经过数十万年繁衍，也逐渐形成了各自的族群。
因此也被一些外界至尊，称为五大遗族。
古族与世无争，极少跟外界接触，始终都保持着男耕女织的传统习惯。
所以族人最少，实力最弱。
哪怕历经漫长岁月，如今也仅仅只有五位太古至尊存活于世。
说到这一点，古渊神情有些惭愧。
但如果被外界修炼者听到这句话，恐怕会气到吐血。
什么叫仅仅只有五位？
要知道外界某个势力但凡拥有一位至尊坐镇，便能称得上不朽圣地。
可古族同时有五尊共世，竟然还会感到羞愧？
但陆远却对此并不奇怪。
因为太古禁地比较特殊，此地无论是天地法则还是生活环境，都跟太古年间保持着一致。
这也意味着。
古族至尊纵使实力再强，寿命最长也才数万载。
而且在古族族人刀耕火种，毫无修炼痕迹的情况下。
竟然还能诞生五位当世至尊，这已经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奇迹了。
至于古渊所提到的道族，则是五大遗族中实力最强的。
他们崇尚天道，喜欢研究天地至理，天生就拥有非凡悟性。
而道祖则是太古遗族历史上，古往今来最为惊才绝艳的天骄。
他尚未入世，便以绝世之姿名动太古遗族。
入世之后，更是横扫同阶至尊无敌手。
以一己之力扫平黑暗动乱，使黑暗异族寝食难安，数十万年都不敢逾越界关半步。
“关于其真名早已不可知，只因他出身道族，所以世人才会将他尊称为道祖。”
“不过连天道都会陨落，纵使强如道祖这等无上强者，也难以抵御岁月的侵蚀。”
古渊老族长感慨唏嘘道。
经过一番交谈，陆远也发现了古族跟其他修炼者的不同之处。
绝大部分修炼者都将追求永生视为毕生目标，并且为此可以舍弃所有。
但或许是天道死亡的下场，对太古遗族打击太大。
相比那些追求永生的修炼者而言。
古族之人不但对长生没有丝毫兴趣，甚至有些消极厌世。
众生永寂，万古成空。
在时间的伟力面前，任你是君临星空的无敌至尊，亦或者是统御玄界的无上强者，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唯有死亡，才是所有人的最终归宿。
他们早已厌倦了永无休止的纷争。
黑暗异族固然可恨。
但为了一己私欲，贸然伐天的上古百尊，才是造成这一切灾祸跟不幸的根源。
所以他们有力量却不愿使用。
明明弹指就能崩坏日月星辰，却宁愿龟缩在一处小村庄，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并对此甘之若饴。
“我们是太古时代的遗者，本就早该消失在岁月长河中。”
“能延续到现在，已是上苍眷顾。”
“黑暗来袭，成也好，败也罢，吾等都将燃烧残躯，进行极尽一战。”
“这是我们的使命，此战过后，所有遗民都将不复存在。”
“陆小友你若是想从道祖身上寻找镇压黑暗动乱的手段，老夫可以陪你一同前往道族。”
古渊淡淡道，语气中有种视死如归的坦然跟平静。
“那就有劳前辈了。”
在古族的所见所闻，再加上被古渊言语间的厌世情绪所感染。
饶是心性坚定如陆远，此刻目光都出现了刹那的恍惚。
是啊。
道海无涯。
修行一途到底要走到哪一步，才是个头啊？
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永生，真值得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么？
况且连天道都会消亡，连诸天意志都会衰弱。
跟浩瀚诸天相比。
自己区区一介无名渺渺之辈，当真可以实现传说中的永生？
一时间。
陆远心里杂绪纷呈，有种前所未有的渺小跟迷惘之感。过了一会。
他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所有动摇跟犹豫尽皆一扫而空，目光再次变得无比坚定。
古渊说的没错，万古成空。
与其盲目追求所谓的永生，不如停下追逐的脚步，活在当下。
但人各有志。
每个人有自己的路要走。
自己重活一世，不求永生不死。
只求极尽绚烂，活得精彩，不负此生！
“朝问道，夕死可矣。”
“我已在路上，纵死也不悔！”
陆远喃喃自语道。
似在回答古渊，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
但他的目光却变得越来越明亮，宛如星辰般熠熠生辉。
他的气势也极尽一跃，洗尽铅华，变得越发圆满无缺，实力再次上了一个台阶！
“好一个朝闻道，虽死无悔！”
“老夫原本以为外界尽是些忘恩负义之人，没想到竟然还有尔等赤诚之辈，看来倒是老夫坐井观天了。”
古漠双手环绕，一直站在村口偷偷关注陆远跟族长的交谈。
之前对外界来者一直都抱有敌意的他，此刻听到陆远的话，却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忍不住连连叫好。
“古漠，你又在偷听老夫谈话！”
古渊面色一板，无可奈何地呵斥道。
随后他看向陆远，面带一丝歉意解释道。
“山野村夫，不知礼数，他们一向野惯了，还请陆小友见谅。”
而古漠也讪讪的走了过来。
“陆小友莫怪，之前是老夫莽撞了。”
“此处无酒，老夫便以茶代酒，敬你三杯。”
古漠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真诚道歉道。
说完便拿起族长面前的杯子，咕噜几下连饮三大杯浓茶。
喝完之后，还意犹未尽地砸吧了几下嘴巴。
古渊看得眼皮直跳，却又不好发作。
他跟古漠相识多年，再了解他的性子不过了。
这个憨货嘴上是说道歉，其实分明是嘴馋了，想找个由头，喝自己的悟道茶！
“无妨，不打不相识，古漠长老也是快人快语罢了。”
陆远淡笑道。
他看得出古漠为人率直，虽然之前态度不好，但那也是因为太古百尊的原因，对陆远本人并没有太大敌意。
“陆小友果然是天纵之资，没想到一番交谈，都能有所突破。”
古渊语气感慨道。
谁能想到，陆远聊个天的功夫，都能提升实力？
如果说他之前，还能勉强感知到陆远的大概战力。
那么现在。
陆远明明坐在那里，看似普通平静，气息却宛如苍天般浩渺深邃，令他都看不透。
“陆小友天资古今罕见，只怕距离道祖也仅有半步之遥了。”
“以陆小友的天赋，或许真的可以彻底黑暗源头。”
古渊心里暗自思索，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陆远此时天色已晚，不如暂且在我古族住下，明日老夫再与族长一同陪你去道族走一趟。”
“刚好也让你尝尝我古族的美酒跟美食。”
古漠热情说道。
“既然前辈邀约，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陆远点点头，当即答应了下来。
松弛有度。
他刚历经一番大战，精神时刻处于紧绷状态，确实要好好休息一会。
而且在尔虞我诈的修行界待久了，他很享受古族这种安详淳朴，与世无争的祥和氛围。
见陆远同意。
古漠连忙叫人杀牛宰羊，准备篝火宴会。
然后又偷偷教唆几名汉子，从族长家里搬出几坛万年陈酿。
这几坛美酒乃是以多种太古宝药酿制而成的，里面甚至还添加了几种不朽神药。
其价值之珍贵，远在悟道茶之上。
就连族长自己都舍不得喝，将其视为绝世珍宝。
唯有其他太古遗族族长造访时，古渊才会开坛取出两杯，与贵客小酌一番。
古漠当年仅仅只是闻到一丝酒香，便馋的口水直流，一直惦记到今天。
此刻趁着举行篝火晚会的时机，他索性将几坛美酒全部搬了出来。
古渊看到这一幕，急得吹胡子瞪眼，差点从原地跳了起来，恨不得冲过去将古漠几人暴揍一顿。
可他过了一会，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突然止住了脚步。
“罢了，黑暗来袭，动乱将至，所有古族都会迎来清算。”
“这几坛酒再不喝，只怕以后就没有喝的机会，权且再让他们放肆一次吧。”
古渊站在原地，眼底不由闪过一丝哀伤。
他虽能坦然面对生死，但舍不得单纯的族人，以及古族的一切。
陆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情同样很复杂。
黑暗动乱会清算所有，无人可以置身之外。
无论是为了柳茗烟，还是为了自己那尚未出世的孩子，亦或者是这次模拟任务。
他都必须扫平所有黑暗源头，给他们一个和平祥和的世界！
夜幕降临。
一轮明月高悬半空，散发着蒙蒙光芒，像是给这片世外桃源蒙了一层轻纱。
而古族空地上。
已经用木柴搭建起好几座篝火，并且上面还架上了不少烤肉。
村里的汉子则是迫不及待地打开族长珍藏多年的美酒，然后拿着瓷碗，轮番给陆远敬酒。
“来者是客，陆小友尝尝我古族的美酒如何！”
“那我就不客气了。”
陆远来者不拒，尽皆一饮而尽。
一时间。
酒香馥郁，肉香扑鼻。
汹涌燃烧的篝火，将每个人脸庞都照映得红彤彤的。
古族族人则是趁着酒劲，在篝火旁边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宾主尽欢。
这场热闹的篝火宴会，一直待到半夜时分，才逐渐收场。
陆远打着酒嗝，脸庞微红。
平时一向小心谨慎，连修炼时都从不掉以轻心的他，今晚也难得放纵一回，竟也喝到了微醺状态。
事实上。
他身为无敌至尊，别说区区几坛美酒，就是将古往今来所有酒酿喝的一干二净，都不会有半丝醉意。
但他这次却没有动用力量驱散酒劲，而是任由酒力发作。
“古族淳朴，与世无争，以后如果吾等还在，也应该带烟儿来这一趟。”
陆远双手枕着脑袋，仰头看着那轮挂在半空中的皎洁明月，内心也仿佛变得柔和了几分。
随后躺在篝火边上，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与古族一群汉子相枕而眠。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道海无涯，吾道不孤！(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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