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去寻王后!

    第203章 去寻王后!
    从卢龙山向外,傍着滦河向西北出去上百里,便就是北安州横山所在。
    不过由于这几十年边塞不宁,靠近长城的草原上并没有部族在放牧,故显得很旷寂,风景虽美,但一眼望去几无人烟,甚是荒芜。
    阿保机十余年的筹划图谋,便就是想要能将漠北的牧场扩展到长城北侧,甚至是学习推广汉人的耕种。
    与旁的漠北人不同,耶律阿保机并非是那种目不识丁的草包,相反,他很是注重学习以往同样称霸草原的突厥汗国以及回鹘汗国的文化,通过与他们的对比,他很容易就能够寻出漠北的短板所在,便就是作为游牧民族,一时的强大或许是必然,但若是中原王朝强盛,通过极其庞大的国力,是很容易对草原形成碾压之势。
    中原王朝,文化、工匠、技术、耕种水平……等等等等,从先秦到汉唐,一直在进步更迭,他们的甲具越来越强悍,弓弩越来越锋利,这些都是漠北可望而不可及的。
    耶律阿保机很清楚,自古草原上的游牧政权能够壮大,多是因为中原王朝衰落,以至游牧民族能够长驱南下,掳走大批属于中原王朝的工匠、财富、人口,才能够使得游牧民族进行飞速的发展,装备更新、军事发展、文化延续,这些都是能让游牧民族的实力突飞猛进的因素。
    然而,再通过对汉文化的仔细研究,阿保机便很快得出了结论。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劫掠是让漠北快速积累财富的方法,但现今的中原王朝虽然四分五裂,但各个势力都不弱,与其让漠北头铁南下,不如学习汉文化,在草原上改革礼俗,建筑城郭,制作契丹文字,发展农商……
    若是漠北有属于自己的工匠,有属于自己的耕地,有属于自己的城郭,便就不是一个什么汗国,而是一个同样能与中原比肩的王朝!
    只有这样,漠北才算是真正的崛起,积攒国力,发展生产,静待天时……
    所以,耶律阿保机这些年才会重用汉人,设立汉儿军,在王庭修建一座‘汉城’,这些可以说都是他在慢慢的试点,潜移默化的打破其他漠北贵族的想法。
    所以去年南下,他才会砸锅卖铁带上两万精骑,因为在他看来,那当是漠北崛起的第一场天时,彼时若能胜,他便能将草场扩展到长城边上,也能够借此堵住大部分贵族的口,然后正式推行他的汉化政策。
    王后也是支持他的。
    塞外的夜晚很萧瑟,但天空却很明朗,耶律阿保机独自一人立在望楼上,怅然不已。
    他其实有时候在想,若是当时将那两万精骑交给述里朵,结果会不会不一样,起码不至于败得那么惨,也不至于王庭被耶律剌葛篡位夺了去。
    不过好在,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左右扫了眼星星点点立着篝火的大营,满意的一点头,现在他所担心的事情,只也就只剩下述里朵的安危了,除此之外,便是大军的辎重问题,南下打粮是去不得的,既然萧砚没有北上,他这会南下就是死路一条,所以只能够遣人去征召一些小部落提供牛羊来。
    想到此处,他便走下望楼,遣人去唤来自己的同族兄弟耶律曷鲁,以及完颜阿谷乃,准备连夜定下出草原的方略。
    ……
    “大汗、大王。”
    帐中,完颜阿谷乃和一个高大的留八字短须大汉走了进来,二者身形迥异,前者矮壮,后者高大,但从气势上来看,完颜阿谷乃明显要彪悍一些,后者则是显得很是沉稳,目光亦是波澜不惊,颇有大将气度。
    彼时阿保机在渔阳受创,也就是耶律曷鲁当机立断护着他向东逃往渤海,不然阿保机很可能在渔阳真就被萧砚活捉去。
    二人从小就是穿一条裤子长大,是货真价实的兄弟之情,甚至胜过阿保机的几個亲兄弟,所以耶律曷鲁从小到大都极受阿保机器重。
    不过阿保机愈对耶律曷鲁信任,后者反而愈是恭谨,加之他能力出众,性格沉稳,所以阿保机才会认为有耶律曷鲁辅佐他,足以压住这近万燕地兵马。
    “本王思量了下,我们大军驻在此处,缺少辎重粮草,久等反而不宜。”
    耶律阿保机抬手让二人一并在地毯上盘腿坐下,然后沉吟道:“当下来看,最妥善的法子是先遣人向北分一波兵马,这样就算是在草原上受挫,只要掌握着这卢龙塞,我们就仍然可进可退,不至于再出现渔阳时的情况。”
    “大汗言之有理。”完颜阿谷乃点头附和道:“这卢龙塞着实是块好地方,进退自如,但就是实在太荒了些,俺前两日带着几个儿郎向北探了二十里,居然连个人影都无,实在是浪费这么好的一片草场。”
    阿保机叹了一口气,用手指在地毯上画了一条线,道:“恰才入春,各部落许是在草原深处还未来得及迁回来,不过若是赶着牛羊迁回来了,也在北面上百里的地带放牧,百十年来,唐人节度使常出塞作战,故傍着长城几十里,很少有部族主动来此放牧。”
    完颜阿谷乃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心下对着南面的中原人又加深了一分印象。
    “曷鲁,本王有意遣你分两都燕兵(两千人)北上百里,替本王联络坐近的大小部族。你常常随侍在本王身侧,那些大小酋长都认得你,料来行事也能方便许多。”
    “不行。”耶律曷鲁却只是摇头:“箫敌鲁既走,大王身边就只剩下末将一人差遣,末将若是也分兵北去,如果有敌情,大王岂不是又要亲身犯险?”
    “我漠北男儿,谁不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这些年的大小战事,本王何尝没有上阵?”阿保机发笑道:“临到现在,本王正值壮年,你让本王不上阵,难不成还要藏在儿郎身后不成?”
    耶律曷鲁却只是沉默不语。
    一旁,完颜阿谷乃哪里听不出眼前这对漠北君臣的弦外之意?当即便摸着精光去青的头皮,哈哈笑道:“曷鲁将军何忧?有俺在,怎么也能保得大汗无恙,真有甚战事,俺们女真也会冲在大汗前头便是。”
    这时候,耶律曷鲁才出声道:“既有完颜贵人所言,我便也就放心了。完颜贵人麾下儿郎各个都是难得的勇士,有你们在,大王当能镇压住一切不平。”
    完颜阿谷乃哈哈大笑,心下却是暗暗警惕,耶律曷鲁这厮平时看起来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没成想心眼子竟然颇多,竟是丢着套要让他钻进去。
    可不钻不行,他女真人远道而来,作为异族,要想在草原上立足,少不得要有耶律阿保机的支持,只有这样,他才能把尚还遗留在按出虎水的族人们带出来,脱离那片穷苦之地。
    他豪迈发笑,俨然是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以显得自己很可靠。
    阿保机亦也发笑,拍着二人的肩膀,各给二人倒一杯酒,便是敲定了这一计划。
    不过就在这帐中一片祥和、三人正要豪饮一番之际,却都是耳尖一动。
    此时已至夜半时分,按照规定,各营早已在漠北游骑的监视下在各自营盘内安分歇息,但当此之时,却听那外间的数个营寨里面,都突然不约而同的响起了嘈杂且乱的喊叫声、鸣锣声。
    耶律曷鲁反应极快,他一把抛开手中酒杯,几乎是从地毯上跳起来,进而攥着拳隐隐将阿保机护在自己身后。
    由于是入阿保机大帐议事,二人的兵器都已被帐口的护卫收去,但耶律曷鲁单只是凭借着高大的身子,便已是甚有威慑感。
    不过阿保机却是在惊诧后,一把拍在他的背上:“挡在本王身前作甚,去看看出了何事?”
    看着耶律曷鲁匆匆出去,完颜阿谷乃愕然了下,继而眯着眼把手中酒水一饮而尽,才跟着阿保机一并出帐,向惊动的方向望过去。
    帐外已有不少漠北护卫在骑马奔动,几个女真人则是大步从远处跑来保护完颜阿谷乃,由于他们未戴帽子遮护,脑后的金钱鼠尾荡的很高。
    “大汗,这是……”
    完颜阿谷乃却是愣了一愣,他只听见营外四面都是呼喊嚎叫之声,一下子直冲云霄,却又听不清其中到底在喊些四面,只是就这般突然的响彻起来,让人茫然又失措。
    再然后,便就是有几处火光升腾起来,照的夜色在远处亮成一片,那些原本安分的燕兵营盘,这会竟有好几座都大打开营门,从中涌出一队队喊叫的兵马。
    除此之外,这些燕兵在奔跑途中,竟还不停的朝着其他营盘乱丢火把,所过之处必是一场大火,照的远处的滦河水面都在灼灼反光。
    他惊讶的揉了揉眼,似觉自己好像被那一杯酒灌醉了。
    眼前这景象,怎的有些熟悉……
    耶律阿保机亦也狠狠的皱起眉,他左右四顾,能看见有好些漠北护卫都朝着他这里赶过来,便大声喝道:“勿管本王,速速登上寨墙查看敌情,辨出到底是什么人在生乱!”
    远处的那些漠北护卫果然不再向这边赶来,而是纷纷回头向寨墙的方向奔去。
    而耶律阿保机则是迅速的提起自己的长柄大刀,翻上一匹战马,对着完颜阿谷乃大喝道:“阿谷乃,本王帐下人手不够,你速去集结你的女真勇士,待会好随本王去镇压乱兵!”
    完颜阿谷乃抹了一把脸,什么也不多说,领着自己的几个手下回头便走。
    ……耶律阿保机提马向寨墙的方向奔走了几步,却见前头迎来十余骑,为首的正是方才匆匆而去的耶律曷鲁。
    “大王,实在不妙。”
    耶律曷鲁言辞简练,直接道:“有三个燕兵营盘生乱,搅动了营啸,有一股人马正在攻打我们大营,你万不可出去。”
    其实不用他说,行到此处,耶律阿保机已能看见营外火光四起,几彪持着或长或短兵刃的燕兵正从三个方向直直向着此处汇聚而来。
    他格外冷静,马上想到了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变乱,正如半个多月前他在檀州生起的营啸一般,但他实在想不通,自己严密监视各营人马,他们到底是如何串联在一起的?
    且白日里他恰才遣出箫敌鲁带兵走,夜里马上生出动乱,足以说明有人一直在监视着他的动向……、
    想到此处,阿保机便冷静道:“伱言之有理,我们人马太少,出去必被覆没。你马上去压住那一千亲卫军,本王亲自上寨墙,今夜一定要守住大营!”
    所谓一千亲卫军,也就是阿保机以刘仁恭的名义让所有燕兵营各出不等的精锐组成的一支兵马,这些时日辎重都是紧着他们和漠北军、女真人,在如此关头,阿保机当然要掌控住他们。
    耶律曷鲁没有多说,留下大半护卫,马上朝着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事实上,营中的漠北军也就这么一两百了,还有几十骑在外头监视着各营,现下估计也凶多吉少,阿保机这会能调动的人竟然只有完颜阿谷乃剩下的千余女真人。
    他匆匆登上寨墙,能看见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不提正陷入混乱的大部营盘,单是那些不断放火,且一路杀向此处的几波兵马,就已是格外棘手。
    不过这场动乱并不如那场阿保机引动的营啸规模,盖因彼时檀州大营里有许多老弱妇孺,轻易一挑动,就是一场崩溃,他一路裹挟来的,俱是青壮,又严格约束了大半月,总体而言还是有组织度的,并没有那般容易溃败。
    或许只要镇压这几批乱军,这场营啸很快就能平定……
    阿保机死死攥着寨墙,心中只是不断权衡着利弊。
    然而就在此时,他的面庞前突有一股冷意袭来。
    几乎是惯性使然,他猛地向旁边闪躲趴去。
    却见一支箭矢破空从他原本的位置穿过去,当场射死一名漠北兵。
    再然后,便是数支箭矢接踵而来,箭簇入木,发出嗡嗡的声音。
    阿保机小心的抬头望去,却见下面正攀附寨墙的乱军后面,有几个老翁正持弓而举,他们疤面策马,每有箭矢射出,竟都大力无比,使得空中不断传来破裂声。
    “给本王一张弓!”
    阿保机眼睛一眯,抽出几支羽箭搭在一张步弓上,就要与那几个老翁对射。
    他的箭术极好,几乎是能凭借一己之力压制住那几个老翁,但后者几人不仅擅长使弓,且还武力不俗,往往阿保机有箭矢将要命中,竟都被他们一刀斩落,或者纵马敏捷躲过。
    且他一人的箭术在这场面下并无太大的作用,就算是他身侧的一些漠北人同样张弓,那些羽箭落在人堆里就跟落在海潮里的雨滴一样,完全看不出能有什么作用。
    而那些成百上千的乱军狠狠的撞在寨墙上,却能轻易就撞得寨栅不住晃动,有些稍稍薄弱的地方,眼见就要被撞开缺口。
    “大汗莫忧!”
    好在关键之时,一道大喝声突然响起,却是完颜阿谷乃领着人马及时赶到,指挥着几队女真人堵向那个缺口。
    阿保机松了一口气,有一千悍勇的女真人守寨,怎么也能坚持到天亮了,营啸往往是在夜里危害最大,大可等到天亮后再慢慢收拾。
    然则就在这时,他的眼角一跳。
    却见那寨墙下的人潮之中,突然有数道人影猛地疾步上前,人人张手取下头顶的斗笠,就是腾空而起,然后将数面斗笠飞旋而出。
    “噗、噗、噗……”
    谁曾想,那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斗笠表面附着一层罡气,竟分外凶悍,层层飞旋出去,竟带起数道留有金钱鼠尾的头颅!
    下一刻,这些腾空而起的人影便纷纷从背后抽出于亮色下不断泛着寒光的唐刀,轻易翻过寨墙,落入女真人群中,就是凭借寥寥几人正面硬刚。
    在这同时,那一段本就差点被撞倒的寨墙也被一人一刀倾斜斩开。
    猝然,乱军蜂拥而入。
    “不好!”
    阿保机沉下脸,就要下寨墙而去。
    但完颜阿谷乃却是一把攥住他的手臂,沉声道:“大汗,莫要犯险,这些人配合默契,说不定是早有准备,趁着俺的那些儿郎拦着他们,俺们快退!”
    与此同时,耶律曷鲁亦趋马而来,一看此景,眼皮直跳,翻身下马就上寨墙低声道:“大王,亲卫军虽还镇定,然乱军涌入大营,人心必乱,我们就千人可用,万不可在此浪费时间!”
    耶律阿保机一咬牙,狠狠的扫了眼营外乱糟糟的火光,当机立断道:“撤,带上刘仁恭,去寻王后!”
    当此之时,尚留在阿保机麾下的漠北军早已是数次陷入困境的百战之师,当即便分出断后、突围、护卫的人马,要拱卫着他们这位大王向西杀出去。
    留在大营里的所有战马便一齐被拉出来,且已有漠北人和女真人打算这会拱卫着阿保机和完颜阿谷乃等人上马,打算趁早向西而出。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阴冷的气息倏的笼罩在众人身上。
    尚要去提刘仁恭的耶律曷鲁猛地一惊,几乎毫不犹豫的从马背上扑出去,一把将阿保机扑倒下马。
    却见一道人影伴着寒光闪过,阿保机的坐骑便突然四蹄一软,继而马头掉落,轰隆倒下去。
    “桀桀桀,二位反应不错。”
    下一刻,公羊左在马尸上一点,向后翻避开旁边完颜阿谷乃劈来的一刀,然后抖落刀锋上的马血,立在地面扫了眼耶律曷鲁,进而斜睨着那反应极快的完颜阿谷乃。
    两人却都是心下惊骇,这老翁突然现身,竟在最后关头才让他们察觉到,可见其隐匿之术实在可怖。
    但马上,他们便是再次一惊,却见远处亦有几道身影腾跃而来,一路所过血光飞溅,俨然是直直杀了过来。
    “大王,你先走!”
    耶律曷鲁咬牙一喝,持刀上前,狠狠的与公羊左撞在一起。
    耶律阿保机自然也看见了远处的景象,同样目光一沉,不复犹豫,对着耶律曷鲁大喝一声:“小心行事,本王等你追上来!”
    他即刻翻上耶律曷鲁的坐骑,与完颜阿谷乃对视一眼,齐齐向西而出。
    在他们身后,留下来的一众护卫则是纷纷大呼,拼命的朝着公羊左涌去。
    “桀桀桀,我的对手,可不是你。”
    公羊左一刀震开耶律曷鲁,手中挑了个刀,破开几个护卫的咽喉,脚尖在地面一点,跃上一匹坐骑,便也朝着西面追去。
    耶律曷鲁大急,但还未等他有什么动作,一个疤面老翁已持着唐刀迅疾杀来,顷刻就压制得他喘不过气来,更让他无法再忧心自己那位大王。
    因为他的性命,俨然也岌岌可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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