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云闻言说是,一刻也不敢停留。
褚芳华却在她推门后,骤然泄气,瘫倒在了妆台之上…这一局胜负未分,可她不知为何却隐隐感觉为时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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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簸的马车,穿梁门而过。
崔渐春紧紧攥着“偷”来的定帖,惊魂未定。她在后怕,她怕若是今日自己没能找到这份定帖该如何?她怕若是今日盈儿不站在自己这边该如何?她怕若是撞上褚芳华……
又该如何?
她不敢想象,因为稍有差池,她的命运将走向不同的结局。
筝察觉出身边人的异样,她缓缓伸手接过那份与本身意义相反的结亲定贴,紧握上崔渐春的手心,沉声说:“春儿,别怕。拿着定帖,出了伯府,咱们就安全了。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他们阻止不了这一切,你要相信,公道站在我们这边。”
崔渐春渐渐被太史筝温暖,她不再畏惧,她问堂嫂,“咱们现在是去开封府吗?”
筝却摇头说:“不,咱们先到太平兴国寺去——”
第126章 王法
开封府的对面有座太平兴国寺, 太平兴国寺的对面是启圣院。自太平兴国寺登上寺中的藏经阁,刚刚好能俯瞰开封府的大门。领着崔渐春登阁而上,雨水顺着屋檐轻轻落下。
太史筝嗅着空气中的香火味, 沉默不语。
崔渐春却扶上阑干, 望着开封府威严的门问:“堂嫂,咱们折腾半天, 缘何到此地来?”
筝凝眸远眺,她的目光始终汇聚在那里。
直到约莫一刻钟后, 望着街角行来的马车,她才沉声道了句:“你看。”
崔渐春闻言顺着太史筝手指的方向望去, 太后身边的内常侍领着一群不明来历的人, 出现在了开封府的不远处,瞧那意味, 他蛰伏不动, 明摆着就是来蹲守,以防崔渐春到开封府闹事。
眼下, 只要崔渐春敢露头, 内常侍便会按照太后的吩咐, 给她些颜色瞧瞧。
崔渐春看着那头的阵势,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她万般震惊道:“母亲这是发现了?她这么快就叫人通禀太后……便是没想着给我活路。堂嫂, 这可如何是好?咱们怎么抵得住褚家, 怎么拧得过太后?若是开封府迫于威压,不敢受理咱们的案子, 咱们岂不是就功亏一篑?如此,还要你为我忧心, 凭白受牵连。我又该如何跟堂兄交代……”
筝想过褚芳华会把事做绝,但没想过她竟会把事做这么绝。好似全天下除了她自己, 除了她的脸面,就没有什么她能放在心头的事。乃至崔渐春。
崔渐春忧心忡忡。
筝却镇定自若地立在原地,她已将万事做全,一切缘生缘灭,皆看造化。
筝举目看向楼燕飞过天空,一往无前向远方飞去。
她说:“春儿,无需自责。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而且在结局未曾到来临前,没有人能庆祝胜利。怕的应该是他们,不是我们。往前他们或许能用褚家和太后的威势,将这件事悄悄压下去,可今朝,是绝不可能了。”
筝眯起眼睛只要司寇珏想做皇后,齐鲤元愿意让司寇珏做皇后,这褚家必逃不过这一难。
筝前几日进宫谋划,就是为了将褚芳华这一军。
她知道,褚太后定会从中作梗。
可听身边人打着哑谜,崔渐春不知太史筝缘何这样有底气。她只问:“那堂嫂,咱们什么时候到开封府鸣鼓去?”
筝却答曰:“再等等,这鼓应是不用咱们来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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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府内,判官和推官立在公堂两旁,瞧他们来去踱步。双双抬眼,又齐齐摇头唉声叹气。
就在半个多时辰前,大内刚下早朝,这府衙刚开门上值,一辆马车便停在了衙门外头,起初没人在意,直到官家从车内探头出来,吓得两个刚出门准备巡街的军巡使,一溜烟跑回衙门,拉着刚到班的判官陆简原出来挡刀。
陆简原在开封府干了八年,哪里见过这场面。
颤颤悠悠把官家迎进衙门,陆简原跟在官家后头,是大气也不敢喘。他暗自推断,这官家是一时兴起,路过瞧瞧?还是说专门过来巡视监督?难不成是御史台的哪个老家伙,参了开封府的折子?可开封府有老王爷坐镇,他们这审案,查案,皆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一丝懈怠,按理说不该啊……
再说,谁敢胆肥到参老王爷?真是不想活了。
陆简原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转眸瞧着官家直接坐入公堂,陆简原跟推官立在堂下,直等着官家张口训话吩咐。
怎料,齐鲤元一屁股坐上那位子,二话不说就打起了瞌睡。
睡…睡了?
陆简原大为震惊。
齐鲤元昨儿晚上满心欢喜地去了摘玉阁,本想着跟司寇珏套套近乎,吃个晚饭。谁知道,还没等他好言好语说上两句,就被司寇珏监督着批改奏折,熬到了夜半。
可若说来,昨晚上也不是收获全无,起码因为时间太晚,司寇珏瞧他辛苦,应了他留宿。如此,睡上了司寇珏的床,齐鲤元也算是得逞了一半。
视线回归公堂,齐鲤元抵着脑袋打鼾,堂下众人却如热锅上的蚂蚁打转。
“陆判官,陆判官。”
转着转着,衙役打外头奔来,陆简原被他那粗犷的声音吓得赶忙抬手噤声示意。衙役近了前,陆简原扯着那人走出公堂,低声询问:“叫你去邶王府送信,老王爷那边怎么说?”
衙役闻言瞧上去有些为难,他回复说:“王爷他说……今儿的五禽戏还没练,不来。”
“啥?”陆简原两眼一黑,差点没晕倒在公堂外。
这都什么时候了?
老王爷这是要逼死人呐——
“去去去,要你们有什么用。”抬手赶走衙役,陆简原心如死灰地走回公堂,他望着堂上官家昏昏欲睡,不知意欲何为。齐鲤元却忽然咚的一下,不小心将脑袋磕在了案桌上。
这可吓得在场之人,为之一震。
齐鲤元倒是就此清醒过来,瞧他摇摇脑袋,望着一片死寂的公堂,片刻之后开口相问:“衙门平日都这么太平吗?”
陆简原惶恐。齐鲤元其实就是随口一问,偏他开始妄自揣度起圣意。
陆简原赶忙顺着官家的话,拍起了马屁,“回圣上的话,元梁太平,汴京便太平,汴京太平,咱们这首府衙门就太平。这全是依仗有圣上这样的明君护佑,如此,这想做祸事,乱事的人啊,自然就不敢为非作歹了。啊哈哈哈……”
陆简原对自己的答复甚至自满,他一个眼神扔过去,其余的人就跟着附和起来。
只是谁成想,几人的尬笑声未落,门外就骤然响起击鼓鸣冤之音,伴随着鼓声传来的,还有一个妇人在高亢喊冤:“民妇状告御史台台院侍御史,新榜进士柳愈庚,背信弃义,罔顾王法,勾结褚家,意图停妻再娶——请首府衙门的各位老爷,替民妇做主伸冤。”
彼时,公堂之下,鸦雀无声。
这打脸来得着实太快,阵阵鼓声敲的陆简原是心惊胆颤。
齐鲤元瞧着他那尴尬的神情,忍不住发笑,他故意追问:“陆卿,你与朕说说,这外头是什么动静?”
陆简原硬着头皮应声道:“回圣上的话,是有人鸣冤击鼓……”
齐鲤元冷哼一声,执起惊堂木观摩起来,“哦,原来陆卿知道——知道还不快去把人给朕叫进来?朕今日闲来无事,正好也体验体验做这一日的判官。”
啥?官家要做判官?
那官家做判官,他做什么官?
完喽。
他自是没官可做喽……
陆简原闻言愣在原地,齐鲤元见状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快去——”
堂下之人如惊弓之鸟,惶然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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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冤鼓惊起的不止是府衙内,明镜高悬的判官,还有藏经阁之上虔诚的人。宝念来了,看来兴仁府事成,筝也可安下心来。万事俱备,只待将作恶之人定罪。
崔渐春讶然远眺去开封府门外那映在眼中的单薄背影,“堂嫂,是宝念——”
崔渐春喜出望外,可短暂的欣喜,压不住她的忧愁。
她转眸注意去不远处褚家那群,听见宝念鸣冤词后,蠢蠢欲动的鬼,复言:“太后的人会不会对宝念不利,堂嫂可有对策?不若,叫我去阻止一二。”
筝理解崔渐春的急切,她耐心地解答道:“今朝有神仙庇佑,他们不敢胡作非为。”
说话间,开封府的大门大开。
陆简原于门内睥睨去外头的妇人,高声说:“何人在此鸣冤?”
宝念瞧见从内走出的官爷,瞬间跪地复述起方才的话来。陆简原闻言两眼一眯,皱起眉头,察觉事态当真不简单。御史台,褚家,我哩个乖乖,这可是个大案!
此事非同小可,今日若非官家前来,这棘手的状告,老王爷不在,他们还真不敢乱接。
陆简原暗自庆幸,神仙保佑,殊不知内常侍那边正在悄然靠近。好在陆简原废话不多,瞧他转头就说:“你这妇人惯会选时候,今日正巧圣上在此。圣上铁面无私,定是还你一个公道,你且跟我进来面圣吧——”
“官家怎会在这儿?”
此话一出,内常侍那堆人不再敢贸然行进,他按人停在半路,回头吩咐:“这事难办了,快,快,你们快回宫通禀太后。”
衙门外头,宝念听闻圣上二字,亦是不敢置信。
可她还是赶忙起身,按照太史筝预想好的那样,随着陆简原进了开封府。
如此一来,这原先开封府的状告,倒告成了御状,料褚芳华和褚氏那两个人精,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事闹到这里竟逐渐演变成了,她们和司寇家,和官家的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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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经阁上,太史筝依旧沉着气按兵不动。
经过几番起落,崔渐春总算从身边人的运筹帷幄间,获得几许安心。她也不再彷徨,安静地等候着,属于她的时机。
彼时,有人登楼而上,引得崔渐春的警惕。
直到,看见那张似曾相识的笑脸,崔渐春才松了口气,她轻轻拍了拍太史筝说:“堂嫂,有人来了。”
筝回眸望去,浮元子累得气喘吁吁,朝这边挥手,“娘子,我回来了——”
筝也轻轻地唤了声:“圆子。”
浮元子一路小跑,来到太史筝身边,一把便抱住了她。只瞧她一边抱着太史筝,一边哭天抹泪地哀嚎道:“娘子,圆子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浮元子这话可把太史筝吓得一愣。
她赶忙拢起浮元子的肩,急切道:“圆子,怎么回事?是褚家派人追杀?还是说兴仁府那边的衙门,对你们用了刑?快叫我瞧瞧伤着哪了?还有怎么就你一个人?爹呢?你先别哭,你说话啊!可急死我了——”
浮元子一听这话,顿时止住眼泪,懵头懵脑地看向太史筝。
太史筝也不明所以地看她。
浮元子憨憨地答:“啊?那倒不至于,褚家那头确实派了人偷跟着,但不是去追杀。再说,兴仁府那边还敢对我们用刑?若不是我拦着,老爷都快把他那衙门都给砸了……”
“那你这动静是为何故?”筝更加疑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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