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9章 杀着

    这一位据说在幼年时期得过白癫风，饱受耻笑。他寻仙入道之后，就回去把笑过他的人都杀了，但始终不愿祛掉脸上的白斑，说要留下来纪念自己的凡人时期。
    藏曦真君法力无边，在上古时期是有名有号的大仙，千幻对他也非常尊敬。域外天魔入侵，他斩杀过几十尊天魔，可惜最后被灵虚圣尊打败，陨落于牯河战场。
    从那之后，灵虚圣尊才声名大噪，开始为世人所知。
    这个人这张脸，突然出现在颠倒海内，刘长老一阵惊愕之后就是毛骨悚然。
    藏曦真君早就陨落，眼下藏在这副躯壳里面的又是谁？
    或者反过来问，哪个天魔有资格套用上古真仙的皮囊？
    灯塔、真实之眼，还有当年陨落在灵虚圣尊面前的藏曦真君……
    “妙湛天来了！”刘长老急喝众师弟，“退，都退！”
    真被贺骁说中，这个魔神真地亲自出来了，并且用的还是藏曦真君的躯体。是了，普通仙人之躯很难承载祂的力量。
    妙湛天亲至，刘长老就绝对不想留在它的结界里。
    众仙怵然一惊，个个都很听劝，身化飞虹而退。但藏曦真君动作比他们都快，将一支尖锥猛地扎进塔尖。
    这枚尖锥长度也不过一尺，通体泛着银白，乍看之下还没有徐长老手里的雷岳之刺给力。但藏曦真君刚松手，灯塔上的真实之眼就闭上了，然后转动九十度，变成了竖眼。
    藏曦真君翩然后退，先是十指交叉，然后双手作一个向外掰开的姿势，大喝一声：
    “开！”
    即便以祂修为之深，做这个手势也显得异常吃力，好像真要掰开某样瞧不见的物事，比如一个紧闭的巨蚌。
    夜空中传来巨大的裂帛声，真实之眼再度张开，但这回不再是只眼睛，而是一条裂隙。
    裂隙之内，是比夜空还要深沉的黑暗。
    这好像是撕开之前最难，开口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咵嚓”一下从几尺长变成了几丈长，然后又裂成了长度十几丈，宽带三五丈、形状不规则的巨大豁口！
    众仙魂飞魄散：“空间裂隙！”
    幻宗仙人设想过妙湛天能施展的诸多手段，但万万没想到祂会用出这个。一时之间再加把劲儿，飞得更快。
    然而迟了。
    豁口内传来惊人而澎湃的吸力，裂度越大，吸力越强。
    那种强劲和刚猛，直接甩逍遥宗的子午神风十几条街。
    离它最近的柳长老咻一下就被吸进去，连反抗之力都没有。
    被吸进去的速度，比他御器飞行往外逃的速度还快上几倍不止。
    另外两名长老使尽浑身解数，依旧在劫难逃。
    徐长老一个闪现撞向地面。
    妙湛天的灯塔结界还在，他施展不了遁地法术，就直接击穿一个大洞，打算钻去地底深处，躲避裂隙吸力。
    这思路没有问题，甚至他冲撞的方向还是伴丘灯塔底部。虽然事起仓促，徐长老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一点战机：
    说到底，给这恐怖裂隙供能的还是灯塔。只要灯塔被毁，时空裂隙断了供应，这场浩劫说不定就能停下。
    可他唯一算漏的，是他遁下去的整块土地也被吸了起来。徐长老就像夹在花卷里的葱花，要被裹挟着一起投入裂隙。但他手里的巨斧终究还是劈进灯塔底座，暂时卡在那里。
    靠着这把斧头，徐长老暂时没被刮走。但他断裂的左臂使不上力气，没办法钉进灯塔里。
    同时，斜刺里飞出一把降魔杵，带着耀眼的红光猛地砸向灯塔的基座。
    刘长老出手搭救同门了。
    他的位置恰好在裂隙背面，暂时没受到那么大的影响。
    退回藏曦真君身后的天魔，立刻出手拦截。
    但刘长老这一击用尽全力，降魔杵把拦截的法器撞得粉碎，余势不减，杵尖的莲花瓣张开来，鼓成一只棰子，然后猛地砸在塔座上。
    一声沉闷巨响，塔座应声而碎。
    塔尖上的裂隙果然缓缓关闭，吸力也随之减弱，并在几息之后完全消失。
    刘长老还没来得及高兴，眼前银光闪动。
    却是百余道剑影兜头扎下来。
    他一个闪身避开，剑阵如影随形，撵得越来越快。
    刘长老几次三番想要钻地离开，却发现遁术依旧失灵。
    是了，灯塔结界已破，但妙湛天本尊就在这里，又怎会放任蜃仙门下任意来去？
    藏曦真君的进攻紧锣密鼓，刘长老甚至没法掏笔画个任意门。
    当然，有妙湛天在，灵仙笔还有没有用尚未可知。
    灯塔废墟一动，一道身影跃起，直击刚刚落地的藏曦真君后背。
    徐长老脱困，满怀怒火而来。
    刘长老大喝：“快走！去找掌门！”
    徐长老充耳不闻，斧头比原先抡得更快了，每一式都是力劈千钧，斧风宽达数丈，如有实质，切中地面就能狠狠犁出十余丈。
    他这不要命的气势，让另外两头赶过来的天魔也避其锋芒。
    刘长老却知道，场面极度凶险。他正想冒险冲过去与徐长老汇合，徐长老的斧子却迎面飞来。
    这斧子原有一对儿，但徐长老受了伤，只能单手持斧。
    刘长老一伸手接住斧子，才发现斧把上有个符文在闪闪发光。
    “易”。
    这是移形易位之术！
    果然下一秒，他和斧子都换了个位置，身处二里之外的土坡下方。
    原来，徐长老事先把另一只斧子藏在了这里。
    刘长老耳边还回荡着徐长老的最后一句话：
    “走！”
    他飞到半空中，再看伴丘方向，只见满目疮痍。
    灯塔已经倒了，结界也消失了，他正好瞧见徐长老被一只巨槊戳在地上，动弹不得。
    像是感知到他的目光，藏曦真君冲他看了一眼，然后一掌拍在了徐长老的天灵盖上。
    但是脑浆迸裂的一幕并没有出现，因为在这掌落下来的前一瞬，徐长老的七窍提前冒出了白光。
    尽管那光芒异常刺眼，刘长老还是目不转睛，看着徐长老化作一团白光，然后是一个内吸的黑洞。
    神魂自爆！
    范围之大，覆盖整个伴丘。
    “徐老四！”
    刘长老目眦尽裂，心头恨如泉涌。徐老四把生还的机会让给他了，自己抱敌而尽。
    他二人自幼就是同乡，又拜入同一师门，修行路上互相扶携，不知联手打退多少强敌，早就是情同手足。
    但他知道，即使是仙人元神自爆的威力，也杀不掉妙湛天。
    徐老四舍命把他送出来，断不希望他再孤身冲回去送死。
    刘长老咬了咬牙，招出昊元金镜，一步跨了回去。
    ……
    刘长老刚刚出镜，肖文城就迎来问道：“伴丘发生何事？”
    他和贺灵川站在镜前，能发现伴丘灯塔熄灭、坍塌，结界消失，但藏曦真君和幻宗长老们的战斗现场却始终被云雾笼罩，仍是隔着毛玻璃看人的感受，只知道里面有影子晃动，但看得并不真切。
    他有心亲自前往，但一切发生得太快，没几秒钟就打完了。
    现在镜中画面已经清晰，但他瞧不见任何战斗，幻宗长老们也不见了踪影，灯塔废墟里却有一个巨大的深坑，看得肖文城心惊肉跳。
    原本的伴丘灯塔后方，还有一部分军队，有天宫的，有幻宗的，人人脸上写满惊骇和迷茫。
    方才那一幕，是该在人间出现的么？
    “妙湛天亲自出手！”刘长老咬牙，第一句话就让众人面面相觑，“祂动用了藏曦真君的躯壳！”
    “什么？”肖文城失声，“藏曦真君！”
    贺灵川的目光一扫镜面，妙湛天果然开始亮底牌了么？战争进程，就要从这里加快了。
    上古群仙林立，现世很少听闻。但一说藏曦真君的名头，贺灵川都觉如雷贯耳。
    这位大仙的名号，贺灵川很早之前就在盘龙城的公开课上听到过，因为藏曦真君就是搬山阵和小搬山阵的创始人。
    他对空间神通的理解，肯定远胜其他仙人。这样一位大拿却陨落在仙魔大战早期，真是太可惜了。
    贺灵川还记得疏抿学院的许院长说过，当时天魔刚刚入侵本界，仙人对祂们并不了解，只以为又是寻常魔物，随手可以驱赶，然后就因为掉以轻心而吃了大亏。
    当时或许就是因为藏曦真君看轻了灵虚圣尊，对方又是偷袭起手，藏曦真君这才饮恨败北，连身躯都被人收走。
    “藏曦真君陨在灵虚圣尊手下，大概躯体也被一并收取，养作天魔的皮囊！”刘长老悲声道，“几位师兄弟都、都牺牲了，徐老四舍命救我，否则……”
    否则他们五人就要全军覆没。
    这一句话，才是石破天惊。
    肖文城身形一晃，气血上涌，脸都胀得通红。
    没了？十几息内，幻宗的四位大仙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没了？
    这怎么可能！打不过还逃不了吗？
    他这些同门师兄，对于战斗和自保是一个比一个理解得更深刻。即便是仙尊亲自出手，想一次性留下四个仙人，那也是难上加难。
    正因如此，他才敢一次派出五个仙人进攻伴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