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夫子,我请你用饭。新开的全福楼怎么样?那里的招牌‘一兔三吃’很不错哩。”
“这么难听的名字,算什么招牌菜了?”
一顿饭吃得开开心心。
等到送夫子回家后,贺灵川又返回城卫所,直接招来红隼问话:
“你最近都在盘龙城吧?”
被贺灵川叫醒,红隼声音里带着困意。它是白天行动的猛禽,这个点钟就该睡觉啊!“对呀,送信走了几个来回。”
别处送信都用信鸽和仙鹤,只有盘龙城让它苦哈哈地来回跑腿。
“见到红将军没有?”
“见到了。”红隼扭了下脖子,“你又有什么口讯要传?”
“过去这一个月,红将军在哪里?”
“半个月前从北边前线回来,在盘龙城待了九天,又回前线去了。”
“她还好吧?”贺灵川补充,“没有受伤罢?”
在盘龙秘境,红将军并没有现身,却将力量化为铠甲,借给他对付奈落天分身和三水真人。但他看得出,这并不在大方壶的许可范围内。
红将军再强大,也寄身于大方壶之内。她公然违背大方壶的意志行事,怎可能一点代价都没有?
当年,百面梦魇本尊可是连红色巨影的两条锁链都没躲过去,就被它给吞了。
“红将军?”红隼侧了侧头,“她是半神之躯,受了伤也会很快恢复。你又不是不知道。”
“所以她一直行动如常?”
“还在前线杀人如麻哩,矫健得很。”
看来红将军没事儿。贺灵川哦了一声,撕肉喂它吃了几个小鸡腿。
……
四天以后,佰城驿站。
南方商路上,这是距离泷川湖水最近的驿站,就建在水坞边上。
十余年前泷川匪患横行,这里就荒废了,直到盘龙城接手西芰地盘,才重修佰城驿站。
饶是如此,商队宁愿绕道也不走这里,所以佰城驿站暂时没有开张。
唯有今日,驿站宾客满座。
都是不速之客。
数十艘小舟自泷川驶出,船顶和周边竖有特制的板甲,可防箭矢。
它们绕行半圈才在水坞停靠,有百余人登陆。
前头放出去的斥候已经回来,向当先两人禀报道:“附近的林地没有埋伏,驿站里外有近百人。贺屠夫就坐在驿站外头。”
其中一人冷笑:“哼,胆子真大,不若一箭射死他算了。”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提起这姓贺的,泷川里每个人都恨得牙根儿发痒。
“徐帮主稍安勿躁。”另一人道,“就算弄死他,盘龙城还会派来新统领。”
众人提高警惕,怀着微妙的情绪往前走。果然如斥候所说,这一路上相当太平,没有埋伏。
不多时柳暗明,佰城驿站赫然在望。
驿站里的桌椅被搬到户外,背山面水好风光。有一人坐在桌边冲他们挥手,笑容可掬,仿佛老友重逢。
这货就是泷川人人谈之色变的贺屠夫?太年轻了吧?
两位首领相视一眼,吩咐群匪分散警戒,自己带着十余亲信往前走去。
贺灵川身后只站着胡旻、门板两人,其他卫兵都在数丈开外,以示诚意,否则对面的匪帮怕是不敢过来了。
对面行来这两个首领,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贺灵川知道,高胖的是千金寨的寨主陶凛,另一个又黑又瘦的矮子,则是球帮的帮主徐则寿。
“陶帮主、徐帮主,请坐!”贺灵川对面摆好两张椅子。
陶、徐二人相视一眼,振衣而坐。身后亲信上前几步,对贺灵川形成半围之势。
这几人虎视眈眈,贺灵川视若无睹。
刚坐下来,恰闻边上“呜”一声响,尖锐刺耳。
陶凛眉头一皱,徐则寿身体微颤,险些跳起来,但最终一个马步蹲住了。
原来是炉子上的铸铁水壶烧开了。
贺灵川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一边提壶笑道:“哦抱歉,这是牟国特产的铁壶,壶盖上设置簧片,清水烧开就会鸣叫。”
本地烧水用的是汤瓶,富贵人家用的是瓷、铜、锡所制,牟国东部特产却是铸铁壶,圆头短嘴,浑朴硬朗。
牟国东部的商品,不太讲究款式的新颖、纹的精美。
他抓过两只茶盏,里面已经放好了茶叶,沸水一冲,茶汤一旋,温醇的香气就飘了出来。
但陶、徐二人一动不动。
官兵头子的茶,谁敢喝?
徐则寿冷冷道:“你约我们来,到底什么事?”
“我听说,千金寨的杨梅酒、球帮的珍珠,在外头都是抢手货。我个人很喜欢千金寨的杨梅酒,每次待客都用它。”
千金寨的酒就不用说了,从玉衡城到白沙湾,一路好评;球帮盘踞的水泊出产珍珠蚌,只要养得好,能出龙眼大的珍珠,可惜数量不多。西芰旧王宫内收藏一颗黑白双色的珍珠,是浑然天成的太极图案,那也是球帮卖出去的。
贺灵川接着又道:“可见两位帮主都是做生意的行家里手。那么,我就想跟两位谈一桩上好的买卖。”
陶、徐二人又是相视一眼,不吱声,要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贺灵川从底下拿了个匣子上来,摆到桌面上。
他知道两人不敢开匣,所以这一步也由他代劳。
匣子慢慢打开,两人望见锦垫上躺着两只椭圆形的令牌。
贺灵川取出自己的大统领令,晃了两下,让他们看见三只令牌的材质相同。
“玉衡城想聘请两位帮主,做我们泷川商路上的卫长。”
“做什么?”徐则寿愣住,以为耳朵太久没掏,幻听了,陶凛也皱起眉头。
“卫长?”
“不错。”贺灵川让人取出泷川地图摊平,在上头画了两个圈。
两名匪首一看,他圈起的就是自家帮派在商路上的地盘,俗称狩猎场。
为了避免矛盾,泷川的中大型匪帮早就把整条南路给分割好了,小帮派只能在夹缝中讨生活。
贺灵川选择的这处见面地点,佰城驿站,就是千金寨的地盘。
这种势力划分,官方当然从来不承认。贺灵川勾画得很直接:“这是千金寨的劫掠范围,这是球帮的,没错吧?”
“……”面对官家,两人不想回答这么尴尬的问题。
贺灵川把两只令牌分别放进两个圈内:“从今往后,贵帮也不必劫掠了,设关卡收路费即可。”
什、什么?
两位帮主自认见多识广,还是被这句话惊得虎躯一震。
他们身后的亲信,也是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大家脑筋动得飞快,拼命消化这个消息。徐则寿试探着问:“贺统领的意思,从今往后让我们拿着官牌,向过往商队收、收买路钱?”
“徐帮主概括精要,不过这不叫买路钱,这叫路税。”
两人哑然。
所谓路税,不就是各国官方向商队收取的过路费吗?
水匪们私下喝酒时常常破口大骂,这跟他们干的有什么两样?就因为没有官方背景,他们敢收这个钱就叫抢劫。
贺统领是打算收编他们,让他们替玉衡城收取过路费?
这是招安?
这是招安保吧?
异想天开!
“目前商路上的局面,帮派兄弟们刀头舐血、过往商队提心吊胆,我的玉衡城军来回巡视也是费时费力,各自都不讨好。”贺灵川举盏汲了一口茶水,“咱得会算成本,我收来的路税都拿去打架了,入库也没剩多少,有时还要倒贴;你们几家天天跟我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也赚不了几个大钱,开销还比以往高。这么一盘算,谁也没赚着。”
“其实,说到底不就是钱的事儿?干脆这样,路税就由你们来收,大家也不用打打杀杀了,和气生财多好?”
陶凛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道:“我们凭什么替官方收钱?玉衡城打算施舍我们多少?”
从前西芰旧国也尝试过招安,还招了好几次,但开出来的条件小气至极,最多就肯给陶凛一个县里的小官做做,他那么多手下都要被打散安置去各处。
水匪们读书不多,但人不傻。这明摆着要化整为零、削弱队伍,他们当然不同意。
眼看历史又要重演,两个匪首还沉得住气,后边几个亲信忍不住嗤笑出声。
还想玩这一手?早把你们伎俩看穿!
抛出个小虾米,就想钓巨鲸?想得挺美哈。
贺灵川就当没看见他们的轻蔑:“收税标准参照官方,不要多收也不用少收,但收上来的钱——”
他顿了一顿,见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过来,才接着道:“都归你们所有。”
全、全部?旁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徐则寿心头也是大跳两下,和陶凛对了几个眼色。
他表面镇定,双手抱在胸前,一副谈判架式:“过路才能收几个钱,这么多兄弟要吃饭……”
贺灵川打断他:“几个钱?路税收起来有多爽,你知道么?”
“都知道杀人放火来钱快。但这买卖干一次两次还行,干的次数多,风险上去了,收益下来了。更别说帮里的抚恤越来越重,有时候劫回来的钱财还不够散出去的吧?”
说起这个,两个匪首脸色一黯。
七夕快乐。
本来想请假一天的,反正你们今天也懒得看书。
后来想了想,还是更新吧,没过节的人不该受到双重暴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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