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4章 他不是一个人

    但贺灵川弄不清楚，它到底是怎么跟壶盖沟通的？
    “钤灵宝盖是件独立的上古神器，大方壶则本来无盖。它们原不适配，只是被强行撮合到一起的。呵，这个秘密连灵虚众神也不知道呢。”三水真人的长剑开始发光，“宝盖为我提供庇护、允许我与三水真人相融，共同对付大方壶。”
    至于眼前这个小子，钤灵宝盖和他当然都不会放在眼里。
    前因后果，贺灵川终于都懂了。
    原来阙兽之王一直守在红将军冢边，是等着宿敌从壶里出来！
    大方壶对它们的磋磨已经持续了很久，它要靠水磨工夫，一点一点将壶盖的抵抗瓦解。这种神器之间的较量，形式还真是奇特。
    而这些秉着宝盖意志和上古残魂而生的阙兽，敌视壶中一切会动的物体。
    它们不是真正的血肉之躯，奈落天分身只是与阙兽之王融合、借用三水真人的力量，算不得神降。
    但这种灵活变通、顷刻间把神物和残仙拉到同一战线的能力，应该不是每个神明都能拥有的。
    难怪奈落天只用了百多年的时间，就从区区野神一跃成为神界大佬之一。
    至于阙兽之王，难怪它能用出那许多精细独到的神通，对战斗时机的把控也异常精准，因为它原本就有一部分属于三水真人，上古时的大仙！
    贺灵川看着他摇了摇头：“你自负命运之神，运气却当真不好，地面战斗结束才赶到。这里可是大方壶的秘境，是我的地盘！”
    否则奈落天分身早一步降到阙兽之王身上，无论挑哪一支队伍联手，余众皆非其敌。
    他反手抓出浮生，刀头微侧，杀气弥漫。
    刀身传来阵阵脉动，是遏不住的兴奋。自奈落天分身出现后，这把刀的战意愈加凌厉，居然自行从虚空中显现出来。
    斩！
    无论对面是阙兽之王，是三水真人，还是奈落天分身。
    斩掉他，就是斩除无聊又可笑的宿命！
    “没用的。”奈落天分身轻笑：“没人告诉过你么？你识海里既然种有我的印记，就不能对我出手。皮囊不能反抗主人，如同法器不能背主弑主！”
    这才是他孤身站在盘龙秘境，兀自云淡风轻的底气。
    这小子把灵虚城搅得天翻地覆又如何？与大方壶勾搭得火热又如何？
    不过区区一具皮囊，在真正的主人面前，还不得匍匐在地，还不得顶礼膜拜？
    还不得屈从于命运的安排？
    果然，一旦将刀口对准三水真人，贺灵川就觉身体沉重、四肢灌铅。那是他脑海中的神印生效，不许他对“主人”出手。
    他强行抬腕，结果手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面对这等强敌，身体却不听使唤，那和被判死刑有什么区别？
    奈落天分身刚想上前，现场居然响起了第三者的声音：
    “谁说的？”
    一个冷漠而不屑的女声。
    贺灵川腕上的大风军印记发光发热，身边传来轻微的甲片摩擦声。一动不动的红将军战甲忽然转过半身，一把按住了贺灵川的手腕！
    这个瞬间，它像是活了过来。
    紧接着，整副铠甲化作流光，传导到他身上。
    也就是一眨眼工夫。
    贺灵川直起腰板，发现全身居然被赤红色的鱼鳞甲完全覆盖——
    他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居然会穿上红将军的战甲！
    贺灵川比红将军更高更健壮，因此这副战甲的样式与穿在红将军身上时大不相同，但是严丝合缝，就是为他量身打造。
    不，应该说，就好像从他身体里长出来的。
    战甲也同时褪去了风霜伤痕，变得威严华丽、宛如新生，与这个荒颓破败的战场格格不入。
    鬼脸面具最后生成，他终于获得了红将军的视野。
    原来，平时她就是这么看人的。
    身体当中忽然涌现出无穷无尽的力量，充斥每一条经脉、每一块骨骼、每一丝肌肉，甚至每一根头发！
    那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庞博浩荡、所向披靡，仿佛一拳就能击碎星辰、一脚就能踏碎大地。
    这就是红将军借给他的力量？
    这真是人类能够拥有？
    最重要的是，通过手腕上的大风军印记，他与这具战甲心意相通。
    他只要一个念头，战甲就能高度配合，完全依照他的心意行事！
    有心，就够了。
    奈落天留给他的神印，只能限制他的身躯，却束缚不了他的思想。
    只要他想，就能进攻！
    贺灵川心潮澎湃，忍不住一声长啸，刹那间就欺到奈落天分身面前，赤炎刀气如长虹——
    这一刀能斩的不仅是惊涛骇浪，还有千军万马！
    他的速度比平时战斗何止快上十倍？这下闪现更是毫无预兆，连残影都没划出来。
    以三水真人之灵巧，竟然都没躲过去。掐好的剑诀还来不及放，就被贺灵川贴身抹了脖颈！
    当然，他没那么容易死，被割开的颈部也没溅血，整副身躯哗啦一声化为流水，在几丈外重新凝成人形。
    这才不负他的外号，三水真人。
    只不过，他的脸色终于凝重。因他足边有一小滩清水蠕蠕而动如有生命，就是凝不起来。
    被浮生刀切削过后，居然连清水都无法定型了。
    奈落天分身更惊讶的是，皮囊对他出手竟然干脆利落，完全不受印记影响，这怎么可能？
    “你怎么办到……”话刚出口，奈落天分身就长长哦了一声，“弥天，你果然没死！”
    他和贺灵川都听见了那个女声。
    在贺灵川听来是红将军，但在奈落天分身听来，那就是弥天！
    是弥天作祟，阻止他获取自己的皮囊。
    在他看来，一切攻击都是红将军的战甲完成的。战甲将他的猎物完全护住，从头到脚不留一丝缝隙，不给奈落天分身一丁点可趁之机。
    而对贺灵川来说，钟胜光对他的承诺已被红将军接了过来。
    他面对奈落天的攻击受限？无所谓，来自红将军的力量会为他压制神印标记。
    他不能战斗，它助他战斗。
    他不能对抗，它帮他对抗。
    即便对贺灵川来说，独自挑战宿命也太难了。但是有了红将军的鼎力相助，他不再是单打独斗。
    “束手就擒，你不会受苦。”浮生刀上红光绽放，明明是红将军的战甲，鬼脸面具下传出的却是贺灵川的声音，“垂死挣扎，你的下场比三水真人更惨！”
    他没喷大话。
    这里是盘龙秘境，这里在大方壶内，是红将军的主场，也应该是他的主场。
    “我真不明白，做我的皮囊有什么不好？你又不会殒命，你们父子的心愿，我都可以完成！”奈落天分身一边说话，一边打了个响指。
    自从两人上次交手，空中就有雨雪纷飞，飘飘洒洒。
    它这响指一打，飘浮在贺灵川身边的水珠就纷纷爆炸。
    每一枚水珠，都是一枚微型炸弹，但效果却是普通炸药的百倍之多！
    相比之下，陶然先前射出的爆裂箭，威力难及其百分之一。
    从最温柔的水中爆发出来的极反之力，正是三水真人的拿手好戏。
    贺灵川抬臂，摄魂镜化为圆盾挡在正前方；浓郁的真力在战甲上流淌，凝成厚实的罡气，卸掉了大部分的爆炸伤害。
    饶是如此，摄魂镜还是哇哇大叫：“啊啊啊好痛啊！”
    仙人……不对，镜子判断这个三水真人只是残魂，变出来的阙兽之王又被大方壶磋磨了好久，实力应该远不如鼎盛时期。
    但是！用它抵挡半仙的攻击，是不是太看得起它了？
    镜子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对了，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主人？”
    战甲的力量，给它的感觉太陌生。
    贺灵川懒得理会这个话痨，只对奈落天反唇相讥：“我也不明白，留在大方壶里有什么不好？你又不会死，顶多灌几口海水！”
    他心念一动，身化红光再次逼近奈落天分身。烟气弥漫中，三条水蟒凭空出现，抢先将他缠住。
    一条赤金，一条暗黑，一条浅蓝，每条都比水桶更粗。
    这是仙人采三条大江的水之精魂炼成，最盛时巨蛇如丘陵，能以三江之力压迫敌人。
    其中最可怕的是黑蛇细柳，这条细柳江在异族传说中穿透虚实两界、通向幽冥之地，没有任何生灵、魂魄在落水后可以浮起，只会被永镇江底，化作江石。以细柳江石炼成的巨蟒，不仅能放出仇怨的死灵吞噬人心，还可以穿过兵甲、直接勒死神魂。
    三条这么粗的巨蟒加身，几乎把贺灵川整个人埋没。
    细柳黑蛇放出的怨灵见缝插针，然而贺灵川身上的红甲光华氤氲，怨灵一旦撞上就被灼死，灰都不剩半点。
    甲上凶焰，恐怖如斯。
    奈落天分身一跃而起，剑锋下压，快得毫不讲理。
    两条绞缠的蟒身顿时在贺灵川后颈露出一丝空隙，容他进攻。
    这把宝剑铸炼时也加入了细柳石，可以在虚实之间切换，若是奈落天分身以之刺入贺灵川后颈，只会伤其神魂而不损皮囊。
    这副身体它还要用哩，不能破坏过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