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第127章 复活的人和火车上

    第127章 复活的人和火车上
    踏进教堂的一瞬间，安东尼习惯性地跟着镇长一起划了个十字，然后好笑地放下了手。
    随着他们打开门的动作，圣像前的烛火晃动了一下，差点就熄灭了。空气中满是老教堂特有、混合着潮湿砖块、腐朽木头和燃烧的蜡烛乳香的气味。
    他低声嘱咐跟在身后的学生：“把帽子摘下来，然后尽量不要说话……嗯，想象一下那个台子后面站着麦格教授。”他指了指布道台。
    跟在他身后的脚步声都变得谨慎起来。学生们打量着这间小小的教堂。
    昏暗的教堂中，排列着几排破败的座椅，木制的十字架上钉着神的儿子、人子耶稣。随着他们走近，在从高高窗户投射下的阳光照射下，安东尼看见年久失修的木雕耶稣的鼻子上有一块黑色的污渍，脚趾也缺损了一块。
    “为什么那个人在柱子上？”一个学生小声问，“猎巫？”
    他的同学轻声回答道：“不知道，不过我们好像一般是被捆着的。他是被钉住的。”
    “都差不多。”另一个学生加入了他们的讨论，“他看起来像死了。”
    安东尼示意他们噤声。他小声说：“他确实死了。”
    “你若口里认耶稣为主，心里信神叫他从死里复活，就必得救。”突然有人接话道。所有人都惊讶地抬起头，一个神职人员打扮的人正站在侧面的走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安东尼低声说：“你先写，回学校我帮你调整格式。”
    从跑调的曲调中，安东尼隐约听到了“您的羔羊”“渔夫”“喜乐”之类的词汇，但是含混得很。镇长显然记不清歌词了，因为他还听到了一句非常清晰的“天国和尘世永垂不朽，但您的箴言将再次逝去”。(注4)
    “教授？”学生探究地问。
    “什么？怎么可能？”一个学生脱口而出，“他有凤凰血统吗？”
    ……
    安东尼敢保证这个学生完全不理解一半的词汇，但是她真诚地感慨显然博得了身旁女士的好感。
    安东尼没抱多大指望地希望爱丁堡的天气稍微好一些，或者植物园的活动多数在室内举行。不过英国的天气一向如此糟糕，想来园区应该早就做好了准备。
    “可能是假死。”旁边某精通爱情小说的学生颇有心得地说，“例如可以让人停止呼吸的毒药，停止心跳的假死药，或者干脆只是普通的昏厥，但是被当成死亡了。麻……某些小说中提到了不少这种东西。”（注3）
    “记得，安东尼教授。”学生说，“我们是魔术学校的学生。”
    一个学生不解地问安东尼：“教授，什么叫‘从死里复活’？”
    “然后他的尸体被放到一个石洞里面，三天以后，人们过去发现堵在洞口的石头已经被移开了，他又出现在人们的面前。”
    再往后的车厢里，一个学生已经和坐在她身旁那位女士聊起来了。她正满脸同情地听着对方抱怨自己每天早上要早早起床给全家人做饭，然后开车将孩子送到学校去，紧接着自己又要上班，但是老板完全不体谅人，总是指责自己踩点到岗。
    安东尼点点头：“可以。如果有人偷看你在写什么，你就狠狠骂他侵犯隐私。”
    安东尼点点头：“完全正确。这段行程时间不长，我会一直在火车上走来走去，有需要你们可以随时喊我。”他最后警告了一遍，“相信我，我会尽力不扣分，但是请不要让我为难，好吗？”
    “对，有可能是假死。”另一个学生说，“然后幻影显形到别的地方。”
    ……
    ……
    “什么，真的吗？”学生问道，“我完全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好的，教授。”学生们说。
    她身旁的乘客亲切地说：“可不是嘛，亲爱的。我为你祈祷，这一辈子都不要遇上我这样的倒霉事。说到这里，你肯定不知道我隔壁那对夫妻，他们的孩子也在我之前提到过的那里上学，但是那家太太就幸运多啦。她家雇了一位佣人，每天就负责打扫卫生，接送孩子……”
    “好吧，教授。”学生遗憾地说，但是没忍住露出了笑容，从包里从容地拿出了小小的笔记本和铅笔。
    显然，学生们也很喜欢。大部分人，尤其是来自纯血巫师家庭的学生，甚至没怎么费工夫去探究自己的假期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确认了这个车厢中的学生已经开始自得其乐地翻找着车厢中的紧急逃生设备后，他扶着哐啷作响的车壁，慢慢朝火车后面走去。
    “教授？”学生疑惑地问，抬眼看向安东尼。
    安东尼认真地考虑了一阵子凤凰有没有性别，如果有，又是哪种染色体系统决定的。紧接着，他猛然意识到这是魔法世界，染色体那一套不一定适用于这个故事。取决于获得蛋的动物，公鸡下的蛋可能变成普通的鸡、对视可以令人死亡的大蛇或者一顿美味的早饭。
    “没有人能有凤凰血统，只有人形的……”反驳的学生瞥了眼镇长，又看了看安东尼，“不可能。”
    “哦……”学生轻声感叹道，看着教堂前面的木雕，试图想象一个比梅林更加年长的古人。
    当他在餐馆向布巴吉教授提出这个问题时，对方用非常有力的论点解决了他的疑问。
    安东尼笑道：“听出来了。”
    “我可以写论文吗，教授？”一个学生问，迈步踏上已经打开的车门。这个车厢里空空荡荡的，但他的手已经按在通往隔壁车厢的把手上了，明显不满足于和同学们待在一起。
    镇长高声说：“外面的风可大了，看起来要下雨了，神父！他们要坐十点四十三的火车，先进来等一等。”
    “因为圣诞节的时候，教会没有心思捕猎女巫。”布巴吉教授说，“光是这一点就值得庆祝了，不过更重要的是，我们喜欢过节。你难道不喜欢火鸡、蛋糕、圣诞姜饼和假期吗？”
    “不要学。”他严肃地对正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学生说，“你会被我们的管理部门发信件警告的。”
    巫师普遍不是教徒——安东尼对此没有任何意见，他并不期待任何饭前祷告或者睡前祷告——但是他们确实庆祝基督教的节日。
    “耶稣斥责风，风就止住。”神父说。他冲众人点点头，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注2）
    如果他真的知道这个秘密并随意在教堂中说出来，此时他大概或者完成了胖修士的夙愿，成为了一名红衣主教，或者出现在报纸的某个边角新闻中，标题为《一男子已被精神病院收治：“上帝已死”或“耶稣复活”？》，副标题“因在教堂中宣扬异教教义而受重伤”。
    好几个学生悄悄议论着他的服装：“胖修士？”“有点像，但不太一样。”
    “我……哦。”学生恍然大悟，赶快把羽毛笔向包底压了压。
    安东尼收回目光，摇摇头：“不要问我，我真的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等待火车停稳的时候，安东尼将车票发给学生以备不时之需，叮嘱他们自己找座位时注意自己的身份。
    安东尼左右看了看，对上旁边乘客好奇的目光，坦荡地笑了笑。乘客也朝他露出一个微笑，微微点头致意，然后礼貌地移开了视线，重新看起自己手上的书。
    趁着这个机会，安东尼将自己的魔杖快速伸到学生的包中，将他的羽毛笔变成了铅笔，羊皮纸变成了笔记本，又飞快地收回了魔杖。
    安东尼蹲下来，小声问：“最常用的笔是什么？”
    “也不是不行，如果伱喜欢的话。”安东尼说，“或者你们可以看书。”
    一进下一个车厢，他就吓了一跳。那个想要写论文的学生从自己的包中掏出了一本硬壳烫金的大部头，旁边那个正在看口袋书的乘客正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视线，隐蔽地打量着学生小巧的背包，试图找出他究竟是怎么将这一大本书塞进去的。
    安东尼转头看了看镇长，见他似乎并不觉得这个问题奇怪，便小声解释道：“前面那个人是拿撒勒人耶稣——就是有时候你们能听到的‘耶稣啊’说的那个人——他……嗯，有点复杂，总之他被钉到十字架上了，死了。”他补充道，“和猎巫没有关系。他比梅林年纪都要大。”
    ……
    ……
    出乎安东尼的意料，学生对十字架上的人很感兴趣。直到走到火车站站台上，他们都在讨论这个提供圣诞节和复活节的人。
    “那我们应该做什么，教授？”学生苦闷地问，“比赛谁可以憋气更久吗？”
    “钢笔和铅笔。”对方立刻回答道，“画家使用毛笔和蜡笔。”
    起初安东尼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有多么不同寻常。直到圣诞节假期时，他在街边商店中看到了不少撒着金粉、画着小天使的圣诞贺卡，才开始疑惑为什么霍格沃茨会庆祝教会的节日。
    “好极了。”学生喜滋滋地说，看起来非常期待有人能偷窥他的论文。
    学生仔细听着，时不时发出“怎么，还能这样吗”的惊呼。安东尼笑着朝她点了点头，没有打搅她收集麻瓜日常生活资料。
    “因为人心里相信，就可以称义；口里承认，就可以得救。（注1）”安东尼转向他背诵道，笑着点点头，“您好，我们是路过的旅者。”
    安东尼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很喜欢。
    爱情小说专家狠狠敲了一下这个提到幻影显形的学生：“嘘！”她用眼神示意对方注意镇长的方向。
    “别太明显。”安东尼踩着踏板扶着车门，看学生一个个左顾右盼地走进车厢，“我真的希望大家都玩得开心，试着享受一下和你们熟悉的特快列车不一样的火车吧。不过如果有我们都不想看到的情况发生，别人问起来，记得怎么说吗？”
    安东尼点点头：“非常好。你刚刚在做什么？”
    镇长正悠然自得地晃着脚，一边抚摸自己的肚子，一边小声哼着一首福音歌曲。
    “尽量找没人的包厢。不要吃蜂蜜公爵的特殊效果，别下巫师棋，不要玩高布石或者霹雳爆炸牌，好吗？”
    “那然后呢，教授？”斯廷森问，“他明明出现在了人们面前，为什么这里还是摆着他死时的雕像？”
    安东尼赶快走了过去，按住了他准备向外拿羊皮纸、羽毛笔和墨水瓶的手。
    当豆大的雨点劈里啪啦地砸下来时，铁轨震颤着，火车头终于探出了隧道口。此时学生们已经基本达成了共识。他们认为如果一个人能带来两个假期，允许他稍稍违反魔法常识、复活一下也未尝不可。
    毕竟，如果他们坚称耶稣不曾复活，他们就不应该过复活节，也就不应该放假。简单的逻辑推断，简单的选择。
    对着名单清点了上车的学生后，安东尼终于走进了车厢。车门迫不及待地关上了，随着一阵摇晃，火车开动了。雨水拍打在车窗上，被风吹得滚滚向后，将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和快速掠过的树和房子都模糊成一片流动的河流。从车厢里朝外望去，只能看到天上黑压压的。
    “嗯，一些宗教上的象征含义。但是不管怎样……”安东尼笑了，“然后，我们就有了复活节假期。”
    学生们屏息看着他退入一片黑暗中。镇长大剌剌地在木长椅上坐下，木头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声。他打了个嗝，赶快用手捂住：“不好意思。”他对着侧边走廊歪了歪脑袋，“我们的神父，叫什么来着……去年才来的。好像还是哪个神学院毕业的学生。”
    ……
    注1：神父和安东尼说的都出自《罗马书》，是上下文关系。
    注2：《马可福音》。耶稣醒了，斥责风，向海说，住了吧，静了吧。风就止住，大大地平静了。
    注3：一个差点说出“麻瓜”的学生，但是用相近的读音遮掩过去了。mu mentioned in quite a few novels.
    注4：though heaven and earth remain， your word will fade again.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