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对石达开的耿耿忠心,也为了报答石达开的知遇之恩,翼王府首席谋士张遂谋不顾众人反对,坚持亲自担任了去九江与吴军联系的使者,并在当天晚上就乘船过湖,连夜向吴军将士提出了拜见吴超越的要求。
很可惜,摆架子的吴超越并没有连夜召见张遂谋,还是到了第二天清晨时,张遂谋才被吴军将士押解着进到了一处重兵把守的宅院,领到了一个没有任何奢华装饰的房间中,见到了一个正在吃着早饭的干瘦青年。
早餐的饭菜比房间更平常,就是民间的糙米饭和一荤一素两道菜,正在用饭的干瘦青年相貌穿着也和饭菜一样的平常,不见半点金玉珠饰的常服,丢在人堆里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平凡相貌,平常得让张遂谋忍不住想起了金田起事前在家耕读的自己。
然而张遂谋却又可以肯定面前之人就是传说中的超越小妖,因为干瘦青年在举手投足之间那种不怒而威的气质是张遂谋生平未见,那怕是在太平天国的两大首脑洪秀全和杨秀清的身上,还有张遂谋最尊敬的石达开身上,张遂谋都从没见过这样的气势,优雅斯文,却又高深莫测。
果不其然,当押解的士兵报上张遂谋的身份姓名后,那干瘦青年果然开了口,说道:“我就是大清镇南王吴超越,张先生请坐。”
马上有卫士给张遂谋准备了一个座位,礼貌邀请张遂谋入座,张遂谋谢了坐下,吴超越则先是让卫士也给张遂谋准备一份早饭,然后才说道:“张先生勿怪,我之前已经两个晚上没有休息,下面的人怕我太累,所以直到刚才才向我禀报你亲自来访的事,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镇南王客气了,是小使冒昧才是。”张遂谋有些紧张的说道:“身为敌方使者,却冒昧在深夜之中请求镇南王接见,镇南王没有责怪小使的无礼唐突,小使感激不尽。”
吴超越笑了,笑得十分温和,说道:“张先生说话可以随意,用不着那么紧张,说吧,你连夜来九江拜见本王,是为了什么事?”
“小使冒昧,想请镇南王开恩,释放我们太平天国的翼王八千岁石达开。”
张遂谋的声音里有些颤抖,偷看着吴超越的神情说道:“做为答谢,我们愿意无条件归还被我军俘虏的贵军水师副将王鹏年,还有几天前在湖口浮桥大战中被我军俘虏的另外一十四名贵军水师将士。”
吴超越的神情反应让张遂谋颇有些意外,听到张遂谋要求吴超越释放石达开时,吴超越的微笑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然而听到张遂谋表示愿意用被太平军俘虏的王鹏年交换时,吴超越居然明显吃了一惊,还很快就问道:“王鹏年被你们俘虏了?”
“不错。”张遂谋点头,如实说道:“浮桥大战那天晚上,王鹏年将军为了炸毁我们的最后一道浮桥,指挥他的座船撞上了我们的浮桥自爆,爆炸前他和几个亲兵跳进了湖水里想要逃到西岸,但是在路上正好撞上了我们水师的小拔船,就被我们给俘虏了。”
吴超越松了口气,因为吴军水师之前上报给吴超越的情况是王鹏年失踪,战场下游又一直被太平军控制,吴超越还道自己的广东老乡已经凶多吉少,为此还颇为有些遗憾,这会听说王鹏年仍然还活着,吴超越当然也十分欢喜,忙又问道:“那王鹏年现在的情况如何?”
“受了些伤,好在不算太重。”张遂谋老实答道。
“这么说,你们是想用王鹏年和我军其他被俘的水师将士换回石达开了?”吴超越又问道。
“回镇南王,正是如此。”张遂谋点头,小心翼翼的说道:“只要镇南王答应释放我们的翼王八千岁,我们愿意用贵军的王鹏年将军和其他十四名贵军水师将士交换。”
小心说完这话,天生近视的张遂谋又努力透过镜片去偷看吴超越的神情反应,心里也做好了被吴超越大笑拒绝的准备,还早早就酝酿好了与吴超越讨价还价的说词。然而,张遂谋却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
“好,换。”吴超越回答得十分直接。
“换?!”张遂谋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脱口问道:“镇南王,你真答应交换?”
“没错,换。”吴超越淡淡说道:“时间和地点你说吧,不过要快点,本王马上就要亲自去安庆指挥攻城,没时间和你们磨蹭。”
张遂谋张口结舌,呆呆看着吴超越期间还忍不住掐了几下自己的大腿,根本就不敢相信吴超越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吴超越看出张遂谋的心思,便耸了耸肩膀,说道:“用不着惊讶,石达开的命是命,王鹏年和我们其他将士的命也是命,你们愿意用本王将士的十五条命换石达开的一条命,本王当然也愿意。”
张遂谋继续目瞪口呆,半晌才更加小心的问道:“镇南王,你真想好了吗?我们要换的,可是我们天国的翼王八千岁。”
“本王当然已经想好了。”吴超越平静说道:“石达开在你们眼里重要,但是在本王眼中,还有在王鹏年将军他们十五个人的父母妻儿眼中,王鹏年他们十五个人的命同样重要。所以你也用不着怀疑什么,本王答应换了。”
见吴超越不象是在开玩笑,张遂谋大喜下也不再耽搁,立即就请求当天下午就在梅家洲西岸交换战俘,并提出了十分公平的交换办法,吴超越照样一口答应。张遂谋更是欢喜,忙又恳求道:“镇南王,能不能让小使先见一见翼王八千岁?”
“没那个必要了吧?反正下午四点就要换人,到时候你们再见面不是一样?”吴超越一口拒绝,又催促道:“时间不早了,张先生你还是快回去准备吧。来人,马上送张先生去码头,让他乘船回湖口。”
…………
惊喜得根本不敢相信的离开了九江,乘船一路顺水而下,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张遂谋就顺利回到了湖口。结果见到了林启荣和曾锦谦等人说明了情况后,林启荣和曾锦谦等人却异口同声的说道:“不可能!这绝对是超越小妖的奸计!”
“我也怀疑这可能是超越小妖的诡计,可是看模样又不象。”张遂谋说道:“超越小妖当着我的面说得很明白,在他眼里,王鹏年这些妖兵的命和我们翼王八千岁的命同样重要,所以他愿意交换。”
“世上能有这么便宜的事?”林启荣仍然还是满肚子的将信将疑,说道:“记得王鹏年才刚投降超越小妖没过多久,另外十四个妖兵也最大只是一个什长,在超越小妖的眼睛里,他们能比得上翼王八千岁那么重要?”
“但超越小妖千真万确是答应了换人,说话的口气也很有诚意。”张遂谋着急跺脚,又说道:“贞天侯,请你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反正那十几个妖兵你留着也是浪费粮食,不如拿出来赌上一把,说不定真的就能换回翼王八千岁。”
抱着一点渺茫的希望,曾锦谦也向林启荣恳求道:“贞天侯,试一试吧,超越小妖虽然奸诈,但信用一向还算不错,起码还没听说他做过什么言而无信的事,说不定真的能把翼王八千岁换回来。”
林启荣仔细盘算,发现这事就算有诈,吴超越也不可能玩出什么大的花样,又考虑到就算把王鹏年等十五名吴军战俘扣在手里,除了浪费粮食外也没有任何作用,便也点了点头,十分勉强的说道:“那好吧,换。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出现奇迹。”
…………
来看看石达开这边的情况,中午的时候,在九江的大牢里吃完了质量还算不错的午饭后,一名吴军将领突然领着一队士兵出现在了石达开的面前,先是拿着吴超越的手令把石达开提出了牢房,然后又把石达开领到了大牢的门前,要求石达开登上一辆提前准备好的普通马车。
戴着脚镣手铐的石达开没问原因,也没挣扎反抗,只是在吴军士兵的帮助下艰难登上马车,然后吴军士兵拿来黑色布袋套在石达开的脑袋上时,石达开也照样是一声不吭,心里只是希望吴军士兵会把自己押到法场,直接开刀问斩,让自己少受一些屈辱。
很奇怪的马车一直不停,虽然双目不能视物,可石达开在马车偶然停顿期间,却清楚听到了有人说奉吴超越之命把自己押解出城的话,石达开心里自然也更加奇怪,暗道:“超越小妖这是想干什么?怎么派人把我押出城了?”
逐渐崎岖的道路证明了马车确实已经走出了九江城,再接着,石达开还清楚听到了车外传来的江水哗哗声音,石达开先是益发不解,然后又很快醒悟,心道:“明白了,肯定是打算先把我押到他的老巢湖北省城,炫耀他超越小妖的文治武功,然后再把我开刀问斩。”
想明白了这点,石达开还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却还是不肯说话,只是在还算舒适上的马车上躺倒,闭目养神,然后还在马车的颠簸中逐渐昏昏睡去。
最后,石达开还是在吴军士兵的呼唤中醒来,按着吴军士兵的要求下了马车,耳边的江水声也益发清晰,石达开仍然还是一声不吭,只是等待吴军士兵押解自己上船,去曾经被自己攻占过的武昌城中接受更多羞辱。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几个吴军士兵突然把石达开架走了一段距离,还突然一把扯去了石达开头上的黑布袋,光线刺目,让石达开又花了相当不少的时间才适应了外界的环境。结果让石达开目瞪口呆的是,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竟然是波涛万丈的大片水面,还有远处隐约熟悉的对岸山岭。
“这是那里?对面……?梅家洲?没错!这里就是梅家洲,对面就是石钟山!”
花了点时间认出了周围的环境后,石达开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向旁边的吴军士兵问道:“你们怎么把我押到梅家洲来了?把我带这里来干什么?”
没有人回答石达开的问题,相反的,倒是湖面上突然冲来了十来条打着太平军旗帜的小船,船上还清楚传来了心腹谋士张遂谋的声音,“翼王!翼王八千岁!是不是你?”
“遂谋,怎么是你?”石达开大声惊讶问道。
“真的是翼王八千岁!”张遂谋的欢呼中明显带着哭音,大喊道:“快,快,靠岸,去接翼王八千岁!”
十来条太平军小船靠上了鄱阳湖西岸,十几个满身血污的吴军士兵被放下了船,在太平军士兵的押解下来到了石达开的附近,然后押解石达开的吴军将领说了一声,“换!”
“换什么?”
还没等石达开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背后的几个吴军士兵就已经把推向了太平军士兵那边,同时太平军士兵也把那十几个吴军士兵推向了岸上吴军。然后还是不等石达开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几个太平军士兵就已经一边用身体保护住他,一边把他强行架起就往船只的方向跑。
还好,始终没有出任何的意外,石达开十分顺利的就上到了太平军的小船,小船如箭驶离西岸,冲向湖口方向,同船的张遂谋则抱住了石达开放声大哭,“翼王八千岁,你没事吧?没受什么伤吧?”
“出什么事了?超越小妖为什么要放了我?还有,你们放那十几个妖兵是怎么回事?”石达开连声询问,张遂谋却是只顾着嚎啕大哭,始终没有回答石达开的任何问题。
在太平军水手的卖力划桨下,小船很快就冲回了鄱阳湖东岸,结果才刚到湖口码头,石达开马上就被曾锦谦、曾仕和等心腹亲信包围,个个放声大哭,也个个对石达开嘘寒问暖,石达开心里却益发觉得不妙,干脆大声吼道:“都别哭了!告诉本王,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超越小妖会突然放了我?”
终于有人哭哭啼啼的告诉了石达开得以获释的原因,然而这样的答案却是让石达开如遭雷击,也让石达开忍不住红着眼睛疯狂大吼,“为什么要换我?为什么不换我们的其他将士?扔下我们其他被俘的将士不管,只换我一个人回来,叫我以后怎么面对天国将士?这么做和杀了我有什么区别?有什么区别?!”
“你们糊涂啊!你们这不是救我,是在害我啊!”
歇斯底里的咆哮间,石达开不但带上了哭音,还流下了眼泪,挣扎着冲鄱阳湖西岸哭喊,“将士们,我对不起你们啊!我带你们过鄱阳湖杀妖兵,没能带你们回来!我没脸一个回来!没脸一个人回来啊!”
…………
与此同时的鄱阳湖西岸,以王鹏年为首的十五名获释吴军将士当然也在放声大哭,但他们哭的却不是不该回来,而是向着吴超越所在的方向双膝跪下,连连磕头,无不痛哭失声……
“镇南王!镇南王!我们就是死上一万次,也还不了你的恩情啊!镇南王——!”
听到这发自内心的哭喊声,在场的吴军将士没有一个不是眼中泪花闪烁,鼻尖发酸,也益发认定自己跟对了人,以后的命多了一重保障。
“我军每一名将士的生命,都同样宝贵。”——这是吴超越在接受中外媒体采访时的吹嘘,被刊登在了吴军控制地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欺骗了无数的中外人士,也蛊惑了无数的西南大好青年走上战场,扛着枪提着刀为吴超越冲锋陷阵,出生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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