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卿卿不知道表哥今日有何话要对她说,但是明显感到白天出游他的情绪很差,自己便早早来到石舫等候。天色渐黑,卿卿在石舫上感觉有些许凉意,见丁思朗还未来正要起身回房添衣,却被已进舱室的思朗轻轻按回原位。
“久等了,卿卿,你是冷了吗?看,我带了件衣裳你先披上。”丁思朗说着就亲自给童卿卿披上了手中的衣裳。
“思朗哥,你找我有何事?还要单独在这里说。”童卿卿疑惑的问道,她想不出近日会有什么事需要在这个时刻,这个地方说的。丁思朗没有直接回答她,低头交握着双手,抿了一下嘴唇,沉思无语,在心里做着思想挣扎。他也不知道要和童卿卿说什么,只是看到卿卿和别人走得近,心里不是滋味,不知为何就冲动的想和卿卿独处,说会儿话,至于说什么似乎并不重要。
“卿卿,你这一段在学堂过得如何?自从我升学到了苏州中学堂,见你的时间就少了许多,一直也没机会仔细问你,能和我讲讲吗?”丁思朗沉思了片刻,终于轻松的舒了口气,缓缓抬起头望着卿卿问道。
“哦,原来你是想知道这些呀,呵呵,白天你也可以问我的。”童卿卿了然道。
“思朗哥,你放心,这段时间大家对我都挺好的,周先生私下给了我一些读物,都是非常难得的,对我启迪很大。再有就是,下学后,有时肖梦君会陪我一起在学校园共同学习,有时是刘安然一起。对了,姨妈还同意我带园丁到刘安然家里,帮他们栽种,修整木,我们已经去了几次了,安然父亲、母亲对我们都很好,他母亲最近闲时还常到咱们府上找姨妈聊天呢,经常还叫上我,前几日还要送我东西被我婉拒了。”童卿卿在丁思朗面前从来都是直来直去,很信任这个表哥,对他极亲近,便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股脑的都告诉他了,也并未仔细观察丁思朗听完这些话的脸色。
“哦,你是说这段日子经常和刘安然来往吗?你,你喜欢和他在一起?”丁思朗在说这些时脸色暗沉。
“是呀,我们学堂很多人都喜欢和他做朋友的。”童卿卿不假思索道。
“那在你眼里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又是什么样的人?”丁思朗不想再等了,终于鼓足勇气问道。
“思朗表哥?你,你这是怎么了?你是我们的哥哥,他是我的同学,这要怎么比?又为何要比?”童卿卿突然被丁思朗的话问的不明所以。
“卿卿,你来这里也有一年了,难道你看不出我对你和别人不一样吗?你以为我只把你当妹妹吗?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和我说话,可是这段时间我怎么觉得只要有刘安然在,你就对我不太在意了?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可以告诉我吗?这些话我想了很久了,这几个月尤其想知道答案。”丁思朗越听童卿卿的话就越觉得必须和她说清楚了,他急于要一个答案,因为父亲曾和他说过,中学堂毕业后就要成亲,成亲后才可以放他留学。
他突如其来的话让童卿卿毫无防备,虽然卿卿在心里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不同,但是并未敢多想,她总觉得自己寄居在人家家里,姨夫、姨妈对自己亲如儿女,自己将来要如何报答,可从未在这方面多想。对于丁思朗,卿卿一直是赞赏的,他去中学堂的时候,她也时常会牵挂他,只是这种牵挂她不觉应该让思朗知道。有些奇怪的是,这段时间每次见到他时不知为何多少会有点不自然,在他面前开始有些紧张感了,也不太敢盯着他的眼睛看,还想离他远一点,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什么样的感情。而对于刘安然,卿卿觉得和他在一起毫无压力,自然舒服,说话随意,性情投机,是她在学堂同肖梦君一样的好友。
“你,你是我的好哥哥,我至亲的人!安然是我的朋友,我们是挺合得来的。”童卿卿笨拙地不知如何回答丁思朗的问题,因为连她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心,也许是还小,也许是还太单纯,竟说出了这样的话。
丁思朗听了她的话,被童卿卿的“至亲”和“那句“挺合得来”深深伤到了,他是真的误解了卿卿的意思,可是又有谁能说透其中的缘由呢。思朗沉默了一会,站起身没有看卿卿,走出舱外。
“今日的话我当做没听见,你还小,我还可以等,等两年后我还会再问你的,那时你必须给我一个清楚的答案。”舱外飘来丁思朗幽幽的声音,话语中尽是毋庸置疑的坚定,仿佛两年后那一刻已经早早成文书盖章预定了。
可是还没等到两年后,这年夏季的一天,刘安然的母亲曹曼云就上门和刘淑怡提亲了。刘淑怡却并不惊讶,毕竟都是长辈,听得出每次曹曼云来府里做客,和她闲聊的话,几乎都是旁敲侧击的打听童卿卿的身世,以及卿卿是否曾在洛阳订过亲事,还常常和刘淑怡介绍自己的儿子,说安然如何懂事孝顺,才华横溢。其实对于童卿卿将来的婚事,刘淑怡这个做姨妈的也是很操心的,卿卿父母在洛阳不知要照料老太爷到何时,他们也曾暗许她帮卿卿将来留意合适
的人选。但是作为寄居在此的卿卿除了品貌出众,但在家世方面并无优势,想找一门好的亲事并不容易,要求门当户对的传统,注定了家世比品貌重要。
“淑仪呀,我们这段时间也都熟识了,有些事我也就直说了,今日我来是为我们家安然向你们家卿卿提亲的,我想先问你们个意见,他们两人在一起很般配,又都是合得来的好孩子,如果无异议,择日我们会让媒人正式过来提亲,这是非年代早点把孩子们的亲事定了,我也放心,等两年后他们十五岁了,再正式拜堂成亲。你看如何?”曹曼云因为是为儿子来提亲,对象还是乖巧懂事,样貌可人的童卿卿,喜事在心话语中也尽是欢快。
“曼云呀!你还真是迫不及待,我早知道你对她有意,但是我们家卿卿毕竟才十三,不如等明年再定亲也不晚?再说你还得给我点时间,让我问问我表妹、表妹夫,毕竟他们才是卿卿父母,还有也得卿卿同意才行呀,我可不能委屈了我们家的好姑娘。”刘淑怡闻言笑道,一番话说得有理由面。
“这自然是,应该的,应该的。那好,话已说到,我就先回了,我们可就等您的话了,这个儿媳我是喜欢得紧,早点定下我才好安心,而且也是我儿子的主意。”说到这里曹曼云也为自己儿子的急迫而有点难为情。他们家就刘安然一个孩子,平日里对他管教虽严,但是在一些无关德行,大是大非的事情上对安然还是极为宠溺的。安然从今年年初就和他们说起过这事,他们当时也很惊讶,两个孩子还太小。一方面,他们家并非贫民,婚事不需要过早办,一
般十五岁以后考虑才妥,另一方面还担心因为此事安然不能安心读书。可是安然硬是死磨硬泡的想把这事早早定下来,还说只有定下来他才能安心读书。加上多次见到童卿卿相处甚好,他们夫妻两人本就较为开明,又对青青很是满意,这才下定决心为儿子圆梦,亲自登门征询亲事意见。
隔日是苏州中学堂假日,丁思朗刚回府就听到母亲喜滋滋的和她说起刘安然母亲提亲的事,气氛的直接对母亲责备道:“我的母亲大人,你怎么什么话都敢接,这不是把卿卿往火坑里推嘛!他们才多大,两个人都是孩子,这麽早就定下来,万一等他们十五岁的时候反悔了,岂不是坏了卿卿名声?你就应该直接回绝了,不让他们有这个念想。”
“思朗,你发这麽大火干嘛!我又没答应人家,我说了还得问卿卿父母和她本人的。再说了你姨夫、姨妈给我提过这事,刘安然和他们说的要求很符合,人品好,家世也可以,他们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在镇子里也算是家境颇好的,经营一家祖上留下来的茶楼,卿卿将来嫁过去一定日子过得不错。”
刘淑怡觉得儿子的担忧多此一举,她是过来人,当年嫁给思朗父亲也是媒妁之言,只知道他父亲人品好,家世好,两家登对,就嫁过来了,结果不一样过得不错。
“那这种事也不该这麽着急呀!才多大!”丁思朗无法直接告诉父母他的想法,现在时机还不成熟,贸然说出恐怕父母不同意的话,他以后和卿卿见面独处的机会都没有了。只好急切的说着无关痛痒的话,想阻止事情继续发展。
“起初我也觉得他们太急,不过人家也说了十五岁以后才成亲,现在只是定亲。再说,咱们镇上有几户适合卿卿的人家,我心里能没数?就是再等几年一样还是刘安然最合适,你总不能让她嫁到高景鹏家吧?虽是大富大贵,可那孩子就是个霸王,他们两家家世也不般配。还不如早早定了,免得夜长梦多,到时耽误了卿卿。”刘淑怡为儿子抱怨自己委屈的辩解着。
丁府在为童卿卿定亲一事忙碌,又是发电报给卿卿父母,又是征询卿卿意见。卿卿的父母答应的极痛快,并未过多要求到时婚事的细节和聘礼多少,只是强调一定要对卿卿好!也得是卿卿愿意的人!可是到了卿卿这里就没那么顺利了,卿卿本想一口回绝,可是看见姨妈极力说服的样子,知道姨妈是很愿意成全这门婚事的,也多少猜到姨妈根本没注意到表哥对自己的感情。但自己是一定要遵守和思朗的两年之约的,既然无法说出拒绝的详细理由,便不能生硬的推脱,只好以年龄尚小,等到十五岁后再做考虑为由委婉的暂时推脱掉。
童卿卿的事很快就被众人淡忘了,因为这年秋天辛亥革命爆发。从十月十日武昌打响革命第一枪后,次日武昌就全城光复,革命党人宣布成立中华民国军政府。革命形势声势浩大,势如破竹,快速席卷全国,先是长沙独立,江西九江、南昌光复,山西独立,接着蔡锷于昆明起义成功,贵州独立,浙江独立,江苏等省接连独立,仅仅十几日后全国就捷报频传。
清廷苟延残喘的颓败根本无法阻碍这股势不可挡的力量,很快这年的十二月二十九日归国后的孙中山就被17省代表选举为临时大总统,并于次年中华民国元年一月一日在南京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
民国元年一月中旬参与起义革命立下军功的穆少凌、陆远、郑勇等人因出自江苏,对当地十分了解,被新政府委以重任派往江苏省主持地方军政事务。而丁思朗,童卿卿他们却并没有想到两年前替他们解围的恩人就要和他们重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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