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贵妃忙道:“宫里等级有序,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平平无奇,守门的没当回事,实属寻常。回头妾就传话下去,让她们长点心,万岁,趁着日头正好,咱们玩马吊吧。”
说着,唐贵妃向亭外招手:“兴安公公。”
兴安应了一声,从一株梅树后闪出身来,端着一个缠枝莲纹金托盘来到亭中,盘中放着一副马吊,兴安轻轻放到石桌上,便躬身退出。
唐贵妃主动起身,移坐到北侧,又招呼青萝:
“还愣什么?快坐下来,别坏了万岁的兴致。”
再出言婉拒,就显得矫情了,方才刺了她一下,也算出了口气。
“是。”
青萝这样想着,便拣了西侧的石凳落座。
朱祁镇本就坐于东侧,不用动身,月人见状,坐到旁边的南侧。
青萝自觉的担起洗牌的职责,正洗着时,朱祁钰忽然出声:
“兴安。”
“老奴在。”
“去拿一副新的来,要最好的。”
“是。”
青萝只道他嫌桌上的牌旧,便停止洗牌。
朱祁钰示意:“先玩着。”
“是。”
青萝继续洗牌,然后各自摸牌,打完第一局时,兴安捧了一个红漆戗金云龙纹匣来,眼神询问朱祁钰。
朱祁钰也不说话,只瞅了眼青萝,兴安意会,双手呈给了她。
青萝接过,以为是要自己拿出来洗牌,正要打开匣子,却听朱祁钰道:
“这是朕赐给你的。”
“哈?”青萝一愣。
唐贵妃蓦地看过来。
朱祁钰道:“想来是昨个朕赏的金叶子不够,还不能让那些下人长眼,今儿再赐副马吊,若还不够,明日就只能封个五品女官当当了。”
“五品?”唐贵妃惊住,“她才刚入宫,不合规矩吧?”
赏赐金叶子的事她不是不知,但听说是个落选的黄毛丫头,便想着只是对沐月人的爱屋及乌,压根没把青萝放在眼里。
此刻见朱祁钰对她的回护之意比沐月人更甚,只顾着吃惊,竟忘了迎合朱祁钰。
“管它什么规矩不规矩。”朱祁钰眼皮轻抬,语气不容置疑:“朕连太子都换得,区区一个五品女官而已,何足挂齿?”
唐贵妃僵在那里。
月人和绿竹亦是大感意外。
就连立在亭外的兴安,也低头望向脚尖,暗中思量。
朱祁钰望向青萝,平缓的声音满是无形的压迫感:“这满宫望去,只这一株小青萝,谁敢让她折了,朕就折了谁。”
望着他那张不怒自威的脸,青萝如置梦中。
原本只是告个暗状,没想到朱祁钰反应这么大,这令从小到大习惯被忽视的她,受宠若惊。
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感动。
在这寒冷的季节里,一股暖烘烘的热流袭遍全身,说不出的舒坦。
朱祁钰见她怔在那里,眉梢轻挑:
“小青萝,消气了么?”
青萝呲起那口小银牙,咧嘴笑道:
“大道士,你人真好。”
朱祁钰与她相视一笑,重新摸起牌来,还不忘叮嘱:
“可不许恃宠而骄啊。”
“嗯!”青萝也开心地摸牌。
唐贵妃终于回过神来,调整了情绪,重新堆起得体的笑容:
“那些不长眼的家伙,妾回去就罚她们,一并给换了。”
朱祁钰点点头,伸出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含笑道:
“朕就喜欢你聪慧过人,一点便透。”
唐贵妃柔声回应:“都是万岁调教的好。”
对于这番敲打的成果,朱祁钰甚感满意,又交待道:
“月人资质如此出众,此前却明珠蒙尘不得见,必是有人暗中针对。此番承宠,恐怕会有人妒忌更甚,你给我护好了她,朕要她全须全尾的,越快怀上孩子越好。你若嫌累,顾不过来,朕就去找皇后,让她着手安排。”
唐贵妃道:“能为万岁分忧,是妾的福分,怎会嫌累呢?”
“嗯,皇后体弱多病,能不麻烦她,朕也不想麻烦她。劳你多操些心,将来太子诞生,定记你一份功。”
朱祁钰说着,拍拍她的手背,看起来和颜悦色,全然没有适才的压迫。
“妾谨记在心,绝不辜负万岁信任。”唐贵妃表完态,又亲切地看向月人,“妹妹有什么吃不惯的住不惯的,尽管开口提,做姐姐的一定满足。”
月人想起绿竹的交待,心中一亮,道:“吃的倒有一样。”
“哪一样?”唐贵妃问。
“先前在北五所的时候,尚食局特意给我多做了一份家乡的糕点,花样多味道好,可惜我生病后胃口不好,后来再没吃过。得万岁庇佑,现在病好了,想尝一口,却未在今日的膳食里见到。”
唐贵妃轻轻一笑:“好说,明日就叫她们继续给你送。”
“谢娘娘。”月人任务完成,不自觉地喜笑颜开。
朱祁钰莞尔:“糕点而已,有这么开心吗?”
月人赶紧找补:“万岁有所不知,月人想家的时候,就会吃一块糕点。所以那糕点对月人来说,不仅是吃食,更是一份无可替代的思乡之情。”
朱祁钰微微颔首:“那尚食局的人倒是贴心。”
“可不是?”青萝适时接话,“月人姐姐很是看重这份用心,一直想感谢感谢那管膳食的司膳女官,却不知该赏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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