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老板去年置办的那一大批铁器,至今还没走全流程,单是您这一笔,就叫我们焦头乱额许久了,就怕到月底交账的时候还办不好。”
说着,关先生苦笑不已。
狄霄面色微动,请关先生坐下,又为他倒了一盏清茶:“关先生大才,想必也能猜到我此行所为何,明人不说暗话,还请关先生给个准话,铁器还能出多少?”
“哎呦明老板,您这可实在是难为我了。”关先生忙不迭推拒,“您是不知道,北边又开战了,百姓们都以为又是大越想吞并草原,却不知这回是草原先起了兵戈。”
“我也不怕告诉您,草原这次来势汹汹,大越也就那样,万一战火烧到大瑜,我们可不想成为第二个大越,我们也没公主能送去和亲。”他玩笑说。
“明老板包涵一二,这真不是我不愿替你办,实在是风险太大了。”
狄霄紧蹙的眉头在听到最后一句后,蓦地展开了。
他屈指敲了敲桌面:“风险太大……关先生的意思是,并非完全不可能,对吗?”
关先生一怔:“这这、这真的……”
“关先生说了,盐铁交易都要关闭,到时盐坊铁厂关门,就怕关先生的生意也会受到重创,不如这样,关先生再帮我一回,我也给关先生指一条路。”
狄霄抛出最大的诱饵:“关先生消息灵通,不知听没听说过湖盐?”
“你是说——”惊讶之下,关先生直接站了起来,膝盖不小心撞在凳角上,疼得他面目扭曲一瞬,但很快又望向狄霄,“湖盐是你们那流出来的?”
大瑜盐巴的来源主要是海水晒盐,因大瑜海域辽阔,海盐产量也很大。
直到三年前,不知从何处流出一种湖盐,湖盐滋味与海盐基本一致,但颜色上会有一点细微差别,细品之下还能尝出一点鲜甜,价格和海盐相比却只低不高。
人们也想用湖水晒盐,可不知为何,他们晒出的湖盐又苦又涩,水腥味尤为明显,不管怎么加工,也没办法改善这些缺点。
长久以来,湖盐根本不在市面上流通。
关先生门路广,也只知道明家商行有湖盐在售,至于明家的湖盐从哪里来的,就无从查证了,哪曾想,这湖盐竟是来自草原。
他忽然明白:“难怪明老板从不缺银两,那么多盐铁,次次都能一次付清。”
想明白这点后,他的态度没了一开始的坚决,分明是动了心。
狄霄没有催促,只又给他添了一盏茶。
许久之后,只听关先生问:“不知明老板想要多少铁器?”
“越多越好。”狄霄毫不犹豫,“无论是兵器还是农具,铁锅也行,只要是铁制品,我都要,关先生能弄到多少,我就收多少。”
“事成之后,我可与关先生签订湖盐交易的契书。”
关先生说:“我尽量试试,但明老板也做好心理准备,这种情况下,能弄出多少,我也说不准,至于湖盐生意……我还要向主子请示。”
“可。”
两人敲定交易细节后,关先生忙着去活动,率先告辞。
关先生离开不久,狄霄也从茶馆离开了。
他没有直接回住处,而是又找了家客流量比较大的餐馆,要了两碟小菜一壶清酒,坐在大堂,似是在听说书先生讲话本。
此时餐馆里坐了许多人,听书之余,少不得闲聊两句。
也就是这这个过程中,除去那些家长里短三姑五婆,还有不少道听途说来的真假消息,狄霄分辨许久,才挑出几个有用的。
十天后,关先生再次找来。
这回来,他可比上次有底气多了,话不多说,直接将单子拍到桌上。
关先生压低声音,紧张中压抑着兴奋:“整整三千件铁器,其中农具居多,兵器最少,但还有十几块没有架空的原铁,不管你是打兵器还是打农具,一块铁至少能打二三十件。”
“这是我能弄到的最多数量了,再多实在不行了。”
可就算是三千件,也远超狄霄预料。
他喜上眉梢,连说几句好:“关先生什么时候想合作湖盐,可到风锦关的草原商行去,就说是明老板交待,他们自会第一时间传信儿给我。”
“好说好说,湖盐先不急,等主子回了我,我再跟明老板联系。”
关先生促狭笑笑:“不过咱可说好,铁器是铁器,湖盐是湖盐,何况湖盐生意还没定下,咱这铁器的钱……”
“关先生尽管说价,我会尽数付齐。”
关先生五指张开,比了个数字。
狄霄问:“五十万?”
“是。”关先生说,“明老板见谅,现在的情况实在紧张,我弄这些东西出来,也找了不少关系,还搭了不少关系,这个数比以前可赚少了。”
“我理解。”狄霄很爽快,“关先生明日再来,我会将银票准备好。”
“五十万两银都准备好?”关先生饶是有所准备,还是不禁咋舌。
狄霄稳重点头:“是,关先生要是还有余铁,我也能全部吃下。”
“没了没了,这回是真没了……明老板果真财大气粗,是关某看走眼了。”
狄霄这回没再应和,微微颔首,态度不明。
说来惭愧,族里许多物件儿的添置,那是全靠商队养着的。
商队在族里拿货由王帐出钱,走商所得,除了商队成员分得很小一部分,剩余利润又都回到了王帐,也是因这,才给了狄霄足够的底气养兵。
很显然,这又是明窈带给他的。
关先生最后说:“这些铁器数量实在太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运出去的,我们每日往外送一部分,最多一月,就能全部转运出去,还是送去原来的地方吗?”
“是,还是老位置。”
转日傍晚,两人再于茶馆相会,狄霄按约付了银票,又粗略查看了一部分货物。
这次的货物质量比之前差了一些,最明显的,兵器大小都变了,好在不影响使用,勉强也能过关,这般,狄霄才没追究。
他只留了一个族人在身边,其余两人打发去关外了,等关先生的人把货物送到,他们也好随时检查。
一个月时间,几千件铁器终于全部运送出去。
最后一趟时,关先生亲自跟了队,也在关外见到了浩浩荡荡的车队。
整整三千件铁器,不说过分大和过分小的,单是个头大小比较平均那些,每驾板车上也只能放下一百件左右,还有一大块没来得及加工的铁砣,要十二三个人一起才能搬动。
狄霄他们只来了二十驾车,剩余的只能借关先生的。
关先生倒是敞亮,不仅把板车送给他们,连着二十几匹高头大马,也一并送了。
关先生指了指其中一头皮毛漆黑的小马:“这是从兵营买来的战马,脾性又暴又烈,牵车是不可能了,但我想着,明老板应该会喜欢。”
狄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只看它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就知是一匹良驹。
可惜不等他看第三眼,他肩头被撞了一下,回头一看,正是乌兰木用脑袋顶着,鼻腔里喷出热气,嘴巴一张,喷了狄霄一头一脸的口水。
“……”狄霄眉心骤跳,忍不住给了他一巴掌,“去!”
关先生愣住:“这马儿?”以他的眼见,这马的成色可一点不比他带来的战马差。
“关先生见笑了。”狄霄用马鞭在乌兰木身上抽了一下,“恃宠而骄的小畜生。”
“哈哈哈!”关先生明悟,“比起明老板这小马驹,我那战马倒是逊色了。”
“不会,多谢关先生馈赠,那战马我很喜欢,正好带回去,把这不听话的小畜生替换掉。”话虽如此,看他神色,此话也只能当句玩笑听听。
关先生没有点破,他看着周围汉子各个魁梧,尤其是那一双双颜色各异的眼睛,里面尽是冷凛和肃正,无论哪个点出去,都是难得的好手。
可就是这样一帮人,唯狄霄马首是瞻。
关先生低声感慨:“明老板现在还要说,您是来自草原上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部族吗?”
狄霄轻笑一声:“或许吧。”仍旧拒绝言明。
双方就此作别。
狄霄陪着浩荡车队走了十天左右,等一过戈壁进入草原范围,没过两日就看见了来交接的族兵,苏格勒带了一百人过来,稍作调整,就替换了原本押送的族人。
有苏格勒一路护卫,狄霄再不迟疑,旋身上马,连夜赶回族里。
从离开到返回,狄霄走了将近两个月时间,算着日子,明窈身孕已经有五个月了。
他回到拔都儿部正好清晨,族里走动的人很少,这也省了不少打招呼的时间,能叫他第一时间回到王帐。
狄霄连身上的灰尘都来不及打理,只脱了最外面的袍子,大步走向床边。
意料之中,明窈尚在沉睡。
两月未见,他看着明窈的睡眼,却莫名有了点陌生感。
只见明窈的腰腹比之前粗了两圈,她侧躺在床上,一只手护在小腹,能清晰看到腹部的隆起,另一只手则掩在眼前,微微遮挡着晨光。
狄霄的视线在她周身扫过,不知是不是受了身孕的影响,明窈的面颊更加柔和,身上散发着一股淡香,乌发散落在脑后,整个人绵绵软软的。
直到他的目光滑至明窈双腿上,天气渐热,她的腿脚露出一半,正好将小腿完整露出。
只见原本白皙纤细的小腿完全变了个模样,又红又肿,还落了点白点,便是狄霄滤镜再深,也无法对着这样的双腿说出好看。
正在狄霄怔愣时,却听一声细碎的呻|吟。
明窈的右小腿忽然抽搐起来,又麻又痛的感觉直接将她惊醒,明窈下意识地动了一下,不料正好晃到了神经,剧痛叫她瞬间寒白了脸。
“怎么了?”明窈眼前一暗,狄霄从怔愣中回神,慌张跪在床前。
明窈的意识还飘忽着,下意识说了句:“小腿又抽筋了。”
她的话语中没带什么情绪,面上也是习惯后的麻木。
狄霄心口一窒,来不及伤感,先扶着明窈坐了起来,又在她背后垫了软枕,几次调整姿势,防止她压到腹部。
做好这些,他紧跟着跪到明窈脚边,用力搓了搓掌心,将两只手掌都搓热,这才将双手覆在明窈小腿上,一边仔细着她的表情,一边缓缓按揉起来。
小腿抽筋时的按揉并不舒服,明窈难受地不停往后躲,偏次次被狄霄拽回来。
还好这一时的折磨后,抽筋的症状缓解了好多。
终于等到明窈说了声:“好了好了,已经不疼了。”
狄霄那口憋了许久的气终于能吐了出来,这时才发现,他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他重新坐回床上,得了明窈允许,才把软枕撤掉,变成他作为依靠。
好不容易调整好姿势,狄霄重新将手覆在了明窈小腿上,即便她已经不再疼,还是继续了刚才的按揉动作。
狄霄没有了解过妇人怀孕,自然不明白小腿上的变化从何而来:“这是怎么回事?”
明窈说:“医官说是正常现象,是因为孩子月份大了,母亲少不得会经历这些,等把宝宝生下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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