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谨禾成了学校心理室的常客,准确来说,是成了余暮心理室的常客。
余暮在学校本就受欢迎,说话好听语气温柔,不管男生女生都想找她做心理沟通,有了刚开始两天心理室被挤得水泄不通的场面,学校改动了新的排队方式——预约时间段拿号。
这就对经常胁迫学生从而插队的薛谨禾很不友好了。
偏偏某种心理作祟,他从不当面去找余暮。
隔着心理室的半墙隔离,看不到她那双伪装得十分明澈的双眸,他似乎能更顺畅地对她说一些话。
本来学生做疏导提供的时间段就不多,排队的人又多,薛谨禾拿到的号早就不知道排到哪天去了,已经四天没去找余暮了。
他阴着脸靠在心理室所属的教学楼楼下抽烟,路过的同学都对这个大名鼎鼎的校霸避之不及,校领导也迫于他家的背景不敢上前劝止。
走廊转角处,两个结伴的女同学兴奋的交谈。
“终于到我们了诶,等了好几天啦。”
“余暮真的很温柔啊,你不知道她抓着我的手安慰我的时候我直接哭了,她真的很懂怎么共情别人。”
“嗯嗯嗯!这次我给她带了我自己做的小饼干,不知道她会不会收嘿嘿。”
女生抱着自己包装精美的礼盒,期待地朝教学楼楼梯走,却被一道身影拦住了去路。
“砰——”女生被吓的一个泄力,礼盒直直摔到了地上。
堵住两人前路的人没穿校服外套,穿着一件普通的黑t,两手插在校服裤兜里,黑色碎发随意地散在额前,一张瘦削面庞帅气逼人,但是一般听过他事迹的人都不会被他的容貌蛊惑到。
那个眼角下的泪痣实在标志性明显,认出来人是谁,女生的声音有些颤抖,“薛……薛……”
薛谨禾掀了掀眼皮,目光从地上摔出来的饼干上转移到女生手里的排号单上,“余暮的号?”
“啊……是。”
他伸手,“给我。”
女生一瞬间脸色煞白,“你、你不能明抢啊。”
薛谨禾不耐烦,“谁说我要抢?我买。”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万一张,卖不卖?扫码。”
女生愣住,怀疑自己听错了。
……
余暮在心理室耐心地等待下一个来做心理疏导的同学。
听着门被打开的声音,她温声示意,“坐在凳子上就好,最近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同学?”
“想死。”
一道男声从半墙对面传来,熟悉的慵懒痞气,熟悉的话术,余暮公式化的语气顿了顿,神色松懈了下来,“是你啊。”
薛谨禾嗯了一声,没有拉开凳子,像往常每一次那样直接翻身躺到桌子上。
听到对面的动静,余暮提醒,“同学,心理室现在是按照时间段排队的,后面还有别的同学会来,你今天不能在这里睡觉了。”
薛谨禾语气随意,“后面那个时间段也被我买了。”
余暮不解,“买?”
他没再说话,从半墙的小门里推过去一个一角陷进去的礼盒。
余暮微愣,“是你送给我吗,谢谢你。”
他撇撇嘴,嫌弃之意浮于音色,“我送人东西会送这么廉价的?一个女的让我带给你的。”
“那也要谢谢你帮她带给我,看来你平时和同学相处的还是挺好的。”
薛谨禾没接这话,感受到她接过东西的力度,想到什么话语一转,腔调懒洋洋的,“余同学,你对每一个做心理疏导的同学都会摸手吗?”
余暮一噎,怎么心理学上行为性抚慰的动作被他说的这么不正经。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余暮脸色微红,“只是对女同学会有……”
薛谨禾轻嗤,“那你是不把我当男的?”
“你的情况比较棘手。”
因为他说想死是吧。
薛谨禾扬眉,被接过礼盒后空荡的手仍然直生生留在隔离门的另一边,语气悠悠道,暗示的意味明显,“今天还是想死,怎么办,余同学?”
他声音好听,每次叫她的时候都带着尾音,微微的颗粒感敲击在余暮的耳畔,似有若无的缱绻。
余暮看着他不愿离开的手,轻笑着答非所问,“谢谢你啊。”
“又谢我什么?”
她语气很温柔,“你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就说想死,但还是坚持到了今天,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疏导起了作用,但我还是要谢谢你今天又让我听到了你的声音。”
“……”
半墙另一边的薛谨禾耳根通红。
他沉默了许久,才略显轻缓地开口,“那你每天醒来照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会不会感谢自己又坚持了一天呢余同学?”
余暮拿着笔记录对话的手猛地顿住。
——
余暮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薛谨禾带到了酒店里。
关键是她还不能怪他,因为是她心急之下,指着餐厅对面看起来最能给她提供私密空间的大楼,让他带她离开。
薛谨禾开门接过侍者送来的热牛奶,走到坐在沙发上的余暮面前,他拢住她冰凉的手把热牛奶放到她掌中,大手包裹着她的小手捧住杯子,半跪在她面前。
微微仰头专注地看着她还略显苍白的脸色,“小鱼,你在逃避什么?”
余暮垂首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的目光透露着心疼与温柔,直勾勾凝视着她,眼底浓重的情意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如海水般波涛汹涌。
她真的很不理解。
半年的网络陪伴,足够让一个男人对自己这么深情吗。
她的声音透着迷茫,“薛谨禾,我们以前认识吗?”
她问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没察觉到声线的不紊。
如果说她变故之后最想逃离的,就是以前认识的所有人,所以她才会换另一个城市彻底藏匿,连网上的ip地址她都不想和曾经重合。
她对薛谨禾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但是一想到他可能是自己另一条旷道上曾经出现过的人,她就止不住的焦虑与畏缩。
终于等到她问出那句话的薛谨禾喉结明显一滚,热流滚烫沸腾着,和高中时期无数次隔着半墙想要拥抱的她的欲望一样汹涌,想要坦白相认的欲望下一刻就要破体而出。
可是看着她疯狂颤抖的睫羽,他如岩浆般热切的心思顿时冷静下来,内心极力地克制隐忍,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没什么情绪变化。
“什么以前?”
“就是……我们在一起之前。”
“不认识。”
在他们隔着一道墙交换心扉的那些日子里,她确实从来不曾问过他的名字,只是把他当作和其他前来心理沟通的同学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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