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避免的情况下,便只能权衡利弊,有所取舍。
你不觉得舍弃一部分属于自己的愿望有什么不对,更谈不上伟大——路是自己选的,你只是一个践行者罢了。
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
钟离同你严肃地谈过此事,甚至翻出药茶一事举例,你听时连连点头,转身便忘了个干净。
意外接踵而至,你尚且来不及好好审视自我。
钟离知道你没自觉又固执,依然愿意好好和你商量,争取你的理解。
或许他还特意嘱咐过魈。
你单手支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
魈有自己的主意,没有被你带偏,真是再好不过了。
待他吃净了粥,你递给他一方素白的帕子,他接来用了。
你望着窗外出神,厅内沉寂了片刻,少年先开口探寻。
“离大人?”
连问数声,你才回过神来,沉吟片刻,问道:
“魈,方才忘记问了,你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你想了想,补充道:“我指归离一战。”
魈愣了一下,认真思忖一番,正色道:
“归离一战,由螭挑起争端,意图趁归离集防备薄弱之危,谋夺归离集,您先我等一步赶到,与归终一同护住归离集,击退恶螭,却双双遭受重创,归终身陷沉睡,大人你……神魂迷失——可是如此?”
你嗯一声,面上不显,心中却诧异。
他知道的太清楚了。
“差不多吧,归终醒了么?”
魈摇头。
“……”
归终未醒,归离民众受共魂术影响,亦不会对此战有什么明晰的记忆——他们却是把自己曾受控于人记得很清楚。
你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你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目光较往日暗沉了些。
魈疑惑地回望着你,金眸清澈明亮。
“没什么,你知晓这些,我便不多作解释了。”你笑了一笑,问道:“如今城内形势如何?”
你不愿讲,魈也不会多问。
少年摇了摇头,面色严肃。
“不好,经此一战,归离集半数被毁,不适宜百姓居住,我等受若陀大人之令,先引归离万民迁移至璃月东市暂居……然迁居不过三日,流言蜚语已传遍璃月,归离一战所谓“内幕”传出数十个版本,饶是玉京台尚未表态前,原则上不可造谣生非,只是看似明面上无人讨论,实际上……”
你了然。
屡禁不止才是正常。
民众所知的真相是片面的,由此延伸出的想象是虚浮的,结合你几乎昭告天下的身份,即使玉京台尚未有确信的消息公布,人们也会自己拼凑“真相”,并奉为圭臬。
比起相信旁人诉说的真相,人们更倾向于相信自己所看见的,所愿意信任的“事实”,这不难理解。
魈斟酌一番,继续道:
“玉京台亦遣人往东市问询,但东市万民并无一人能完整诉说当日情景,但却均可以确信您的身份……后来,许多人听了风声,皆涌入东市打探,不过半日,城中便纠结了一群人,闹上了玉京台,其领头人说是……”
他抬起眼帘,小心地瞥你一眼。
你面不改色,道:“继续。”
“……是荻花洲的逃难者。”
“他说谎。”
你毫不犹豫地反驳,眉头微皱,手肘抵着桌案,沉思片刻。
“荻花洲大阵只进不出,除了浮舍,我不记得有谁出来过。”你默然片刻,补充道“艾利欧格更不会放人离开。”
“我也是如此告知若陀阁下的。”魈也皱起眉毛“我想去寻那领头人,可那人将众人领上玉京台便退入人群,我寻不到他。”
“问不出来那人身份么?”
“他们不肯说。”魈抿了抿唇,艰难道:“那些人听不进去,他们……都有亲友殒命于梦魇魔神的侵袭,我……无法和他们对峙。”
少年将头垂的很低,苍色短发垂落,掩去他眉宇间的痛楚,却难以抚平他字句的颤意。
你站起身,伸直手臂,掌心轻轻落在他发顶。
少年没有躲开。
两人无言地沉默片刻。
“那他们要什么,要我道歉?”
“……不。”少年没有抬头,声音低低的“他们,要你偿……。”
像是才意识不妥,少年赶紧补充道:
“但其中也有部分人说您虽罪不容诛,亦居功甚伟,功过相抵……”
“真厉害。”
功过相抵?
你心中冷笑。
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坐实你的“罪过”么?
这所谓“部分人”的心思可真是歹毒。
魈察觉出你话中冷意,不再多言。
“他们是不是还说帝君识人不清,受我蒙昧,总之至少要我先出面赔罪。”你微笑不变,揉了揉他的脑袋,坦然道:“但是不行。”
魈没料到你这般回答,仰起头,怔怔地看着你。
你微一侧头,神色很放松,眸光清正明亮。
“还记得我之前说了什么吗?”
你坐回对案的位子,施了仙术,将壶中残茶清理出去,沏一壶新茶。
“我没错。”你将斟好的茶水塞到少年冰冷的手心里,水雾滚着茶香氤氲,“道歉是不可能的,一遍都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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