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可不早了,不是说还有会见吗?”
你突然想起此事,杏眸一张。
“你要约见的莫非是若陀他们?”
钟离摇一摇头。
“是位异国友人。”
“那便更耽误不得了。”你坐起身,见他看着你,一动不动,催促道:“快起来吧,别耽误了正事。”
她一脸笑意,双眸亮晶晶的。
钟离垂眸,起身吻过你发顶,温声道:
“不要紧,他只是来叙旧。”
他披衣下榻,整理好仪容后,示意你再休息一会儿,起身出门去了。
你目送他离开。
庶务繁重,钟离不会无缘无故休沐,来人定是身份特殊,他看上去瘦了很多,那么多事要忙也是难免,真不知道这人怎么能以一己之力揽下璃月这么些事务来……
他肯定很累,要不要趁此机会,拉着他休假几日调养一下?
你靠在床头思索着,倦意涌上来,忍不住阖上眼皮。
“阿离。”
迷迷糊糊中,低沉轻柔的嗓音洒在耳畔,有谁隔着薄被轻轻拍一下你。
“我要出发了,你可要……”
你张开双手,抱住他的手臂,放在脸颊上蹭几下,声音软糯轻柔。
“嗯,我等你。”
他怔了一下,将要落在你发丝上的手停下,手指微蜷,刮了刮你鼻翼,神色如常道:
“好,那阿离在此等我。”
他顿了顿,低声道:
“我很快回来。”
万里晴空,窗外霓裳如锦,织金画霞,案上一盏烛灯未尽,将绵暖的花香晕开。
你清醒过来,仰头看他。
他与你对视半晌,长睫垂落,不透半点思绪,只声音依旧温和。
“阿离,先松手。”
你还抱着他的胳膊。
你疑惑了一下。
你捉的并不紧,他分明可以自己抽出来。
你后知后觉,恍然回神,突然觉得心酸,便起身下榻,放开被子,捉住他收在袖子里的手,握在掌心里。
“我改主意了。”你凑到他面前,故意和他撒娇,“我也想去,不知帝君肯不肯带我?”
她的气息离得非常近,钟离抬起沉金的眸子,目不斜视地看着你,温柔自眉宇间流淌出来,轻轻地嗯一声。
他不想离开她,哪怕片刻。
他不曾同她道过思念,怕那沉重拖拽了她的轻盈,他习惯于沉默,一如此间一千七百年。
只是沉默有时亦会被打破,有时他偶得一卷奇闻异事,觉得她肯定喜欢,便买下带回,有时他独自漫步在璃月长街,细雨如酥,心中会突然想到:阿离此刻会做些什么?
他没有答案,一如那些书卷,古玩,奇巧无人可赠。
于是沉默崩塌,待到深夜静寂,他便提笔写一封没有收件人的信。
他写璃月的变迁,身旁的趣事,写郁郁葱葱的山涧,世人寻仙问道,流云深受其扰,设琥珀石牢筛之;写蒙德风车流转,四季如春,龙脊雪山却雪虐风饕;写稻妻春樱如雪,诗人将绯句浅唱;写须弥林深难觅,古木参天,临界却沙海浩荡……
信总是很长,直到烛火晦暗,晨光熹微,叩门的千岩军送来新一日文书,他才匆匆落封。
与吾妻书。
慢慢的,信便真累成了书。
他写不尽他们本该同看的一切。
第105章 会友
……
璃月城外多名山,连绵数里,风景秀丽,山下竹林如海,溪流蜿蜒,山中古木参天,凉爽幽静,城中富庶人家都向玉京台递了文书,在山中修起别院,避暑消热。
你低头朝下望望,群山万壑皆在脚下,又回身看去。
亭下一道挺拔身影,侧脸俊秀,一身清淡的玄色宽袍,初夏微烫的日光透过亭前松枝,在他系的一丝不苟的衣襟上筛下斑影,如水波荡漾。
山风,流云,古松,鸟鸣。
钟离端坐在长案旁,文卷堆叠在他脚边,他却眉眼微垂,眸光沉静专注地望着你。
你越过文卷,坐到他身侧,发间的丝绦垂在身前,长穗挠过他手心。
他握住你的手。
“可觉得冷?”
你摇摇头。
高处免不得有些寒凉,可你又不是寻常体质,哪会被这点风寒困扰。
“还没来吗?”
覆在手背上的力道微紧。
“就快了,阿离,你见旁人不要紧么?”
“只要他没见过当年的我。”
钟离点点头,牵过你的手,将一盏热茶放在你掌心。
你望着他笑,忽觉迎面而至的清风中有几分蹊跷,想也不想,指尖一弹,一道银光没入风中,你作势要起身——
实在是被神出鬼没的天雷劈伤了。
肩头忽然一沉,一只手将你稳稳按住。
“阿离,没事的,那是……”
他话语未尽,看似空无一物的高空中竟传来一声痛呼。
“哎呀——”
那声音好似少年,清亮婉转,犹如天籁,此刻听起来却有些猝不及防的茫然。
“许久不见,老爷子你怎么一上来就打人嘛?”
几片散发着柔白幽光的羽毛飘落,一道翠绿的身影渐渐现出轮廓。
那果真是个少年,他发如苍玉,两条发辫垂在身前,尾端流淌着碧绿的光泽,一身修身的巴洛克礼装,翠色的眸子忽闪,像是刚从唱诗班偷溜出来,一手按着别着一朵纯白的塞西莉亚花的帽檐,一手挽着一只木琴,身后的绿色披风高高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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