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将护着李治不使其因马车骤然停下而摔倒的那只手收回,面上神色不动,心中对来者的身份已经有了答案。车外,做寻常车夫打扮的侍卫同样小心翼翼的给出回复。
“有老僧拦路,您看......”
“冲过去。”
嬴政开口,轻描淡写的做出回应。车外,驾车的侍卫面色间似有几分犹疑,不过很快便定下心来,按照皇帝陛下的意思扬起了鞭子,径自对着那拦路的老僧而去。
并不带有任何的迟疑及停留。
“阿弥陀佛。”
老僧口宣佛号,垂下了眼,悲悯慈和的眉眼间隐隐透露出几分神性。
有五彩天光在驾车的侍卫眼前、在老僧身上汇集。将要显露神圣,使世间的凡夫俗子为之拜服。然而下一刻,老僧感应之中,那马车呼啸而来的虚空之中,有身影在聚集和显露、成型。
是嬴政以国灵之身显现,一步踏出,出现在此处。
“此为长安城,是人间帝王所管辖,非是菩萨你显圣的道场。”
以手负于身后,长身玉立玄衣高冠的帝王如是言。国灵之身所能够调动的人道、皇道气运因嬴政的意念而在脚下聚集,伴随着嬴政的话语落下,蓄势待发,恰如同搭在弦上的弓箭一般对着老僧遥指,只待落下。
百千变化,以老僧模样出现在长安城,并且欲要借此同唐皇产生交集的观音冷了脸。自是察觉到于此一瞬间,周遭之种种都在对着自己生出排斥。
只不过老僧目光微动,抬眼,深深望向那国灵。终是在下一瞬间将原本的打算放下,身形虚化。唯余下空气中凡人所不能听见的声音袅袅,落在嬴政耳中。
“好一个嚣张霸道的国灵!待得来日,贫僧定要讨教一二。”
话音冷漠且寒凉,同世人传说里慈眉善目、解救众生苦厄的形象并不相同。
国灵之身指尖伸出,本是要同这位菩萨再做过一场的。此前洪江水面上,尚且有天劫阻扰且不必说。于此长安城内,究竟谁胜谁负或未可知。
未成想这位菩萨似乎要远较之以自己想象的更加识时务,不过是将话语放下,便头也不回的离开。至于原地所遗留的,不过是一道幻影。
然而那幻影很快便被侍卫驾驶的冲散,再没有任何的痕迹与迹象遗留。几乎叫心硬如铁,本以为自己遵从皇帝陛下命令,驾驶着马车冲撞而来,所见定是老僧惨象的侍卫目露惊愕,心下微沉,只以为自己是昨日里未曾睡好所以中了幻术见了幻觉。
载着嬴政及李治二人的马车于侍卫的操纵之下驶过,在国灵之身的目光之下渐行渐远。而国灵之身的身影同样随之而消逝,再度出现在那大明宫中。
直至带着李治于外面逛过了一圈的嬴政再度回到宫廷之内。国灵之身以袖卷了那些前人的地图、游记,将身形散开。嬴政再度踏足到那处理政务的宫殿之内。
这似乎注定了会是一个不眠之夜。当日晚间,收拢了摊子的袁守诚回到居所,家中锁好的大门刚刚打开,便对上了一张悲悯且慈和的脸。
是白衣大士,又或者说是白衣大士所化的老僧。手托钵盂,唇角含笑,只道是善哉善哉,竖掌为礼,对着袁守诚见过。
神情本是再放松不过的袁守诚在一瞬间变了脸,身形紧绷,而后一点点的放松下来。同样对着那白衣大士所化的老僧露出笑容,只道是:
“贵客远至,尚未亲迎,实在是罪过罪过。”
于国灵之身眼下走脱,却又并未真正离去,而是出现在袁守诚家中的大士摇头,道是无妨。将客套的话语讲了,继而话音微转,对着袁守诚道:
“贫僧为阁下昔日之承诺而来。”
但有什么样的承诺,是值得白衣大士亲自跑上一趟的呢?一墙之隔的院外,国灵之身的身影再度显现。只是院中的种种,并未有任何声响传出,更无人知晓,那救苦救难的菩萨便在其中。
不过嬴政以目光垂下,望向那纷繁错乱,几如烟海且肉眼所不能见到的因果丝线,却隐有所悟。对这些仙神菩萨们的行事作风,更是增添了几分了解。
便如同人间的高位者、当权者手上总是干干净净一般,仙神菩萨们大多是不愿意沾染因果与红尘的。纵使是沾染,亦不愿意过多的牵连、插手在其中,避免着因果与红尘的纠缠。
承担所需要承担的后果及反噬。
“果然。”
心下了然,指尖伸出,有不可见的因果丝线显现,虚虚落在嬴政掌中。闭了眼,结合过此前所看过的《西游记》,对于白衣观音接下来所要做的,嬴政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不外乎层层因果撬动之下,使唐皇、叫人间帝王落到他们所布置的陷阱中,为西行棋局接下来的发展和谋划提供方便。
这是《西游记》中,取经人出生、长大、知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所发生的事情。是诸佛菩萨及天庭的仙神们为了使唐皇按照他们的意愿而行所设置的局。
国灵的出现及本应当叫水贼刘洪杀害的陈光蕊安全将劫数度过,无疑使负责此间事宜的大士心中紧迫,甚至将某些事情的发生提前。
然而嬴政轻笑,国灵之身同身在大明宫里的唐皇身影互相望过,目光似是在隔着空间的距离相交汇。而后在下一刻齐齐望向长安城外,望向那只有修行者方可以察觉的、通往冥府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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