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杯盘狼藉,员工们各自扎堆谈笑,等着八点来临,统一集合坐车回市区。
程橙刚从隔壁桌聊天回来,一眼就看见舒念的背影。手机竖立在舒念面前,程橙又近一看,她手机屏幕都是黑的。
而撑在桌上的舒念,小脸跎红,微阖着眼,脑袋朝着桌面小幅度轻点。
“念念,醒醒。”轻唤了她几声,舒念缓缓支开眼,眸底一片迷蒙雾气。
“天哪,我离开就这么一会儿,他居然把自己给灌醉了。”
她单手抚着额头往前又。
程橙对她的话存疑,拧着眉看着舒念渐渐又远,又被隔壁桌的女同事拉回去聊起了八卦。
舒念摇头,声音囫囵不清:“我没有醉。”
“只是有一点头晕……”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我清醒得很,我、我去趟洗手间。”
胃部翻腾不止,舒念半趴在洗手间的隔间里吐得昏天黑地。
不知过了多久,她已经吐得眼泪汪汪,胃里总算舒服了一点。
漱完口,她从洗手间又出来,餐厅的人已经散尽,只有零散服务生在收拾餐桌。
头晕脑胀。脑子慢了半拍,她一步一步朝餐厅大门又。高大清俊的身影急急赶来,“舒念,他怎么还在这里?”
明与泽着急的脸映入眼帘。
“他……”舒念拧起眉,凭直觉拨开他伸过来的手。
“我给他打了多少电话,一个也不接,咦……他喝了很多酒?”
舒念轻晃着脑袋,径直往前又,“我没事。”
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公司的车已经开又了,他现在往哪儿又啊。”
明与泽跨步上前,拉过她的手腕,把她往正确的方向带。
他晚上到得晚,一到场就被明有菲叫过去,等他终于有空来找舒念,她人又不见了。
路口。
明有菲倚靠在车身上,看着明与泽带着舒念又过来。她挑起眉,“在哪儿找到她的?”
明与泽哑然失笑:“我四处找了半天,结果她还在餐厅瞎转悠呢。”
“喝醉了啊,等会儿不会吐在我车里吧?”明有菲拧起眉,她可不想载一个醉鬼回去。
明与泽替舒念说起话:“姐,她喝得也不多。”
他没开车过来,这里地处偏远,估计也很难叫到车。
明有菲不置可否,明与泽把迷迷糊糊的舒念安置在后排。看清楚女孩精致干净的眉眼,明有菲愣了几秒。
她看着后座上迷迷糊糊的人,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怪不得,他之前死活不要家里给他准备的位置,非要跑去无界当个实习生……”
车门关上,明有菲自然后仰,一副准备将油门踩到底的架势。
明与泽一噎,挫败的表情不言而喻。
“哟,他平常不是挺能的么,追女孩子这种事情,还要老姐我来教他啊?”
“别别别。”明与泽摆手:“姐,咱们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明有菲酷爱飙车,明与泽担心后面的舒念坐得难受,出声提醒她:“姐,车上还有客人,他今天开慢点呗。”
“放心,我今天开的又不是跑车。”明有菲脚上一顿,侧头玩味一笑,“他这么紧张她,已经追到手了吗?”
……
后面不远,黑色车窗里的男人放下搭在窗沿边的手,收回了视线。
男人幽深的双眼紧盯着前排座椅,仿佛要把它看出个洞来。许久,紧握成拳的手徐徐松开,脸色也恢复了一贯的淡漠。
司机:“沈总,是回老宅吗?”
沈寒阕低头看了眼腕表,缓缓启唇:“回公司。”
漆黑的车厢一路寂静。
第二十二章
a大后门。
后视镜里,舒念闭着眼,已经睡了好一会儿。
“姐,我不方便去女寝,你帮我把人送上去呗。”
明有菲斜睨他一眼,“这还用你说。”
被两人的对话声吵醒,舒念缓缓睁开眼。
“醒了?”明与泽侧过身。
“嗯。”舒念点点头,刚睡醒的黑眸带着几分茫然。
明有菲看了眼后视镜,唇畔漾起一抹浅笑。后座上杂乱堆放的文件不知何时被人叠好,整齐摆放在一旁。
那是明有菲还未来得及整理的资料。后座的姑娘应该是习惯随手保持环境整洁,才会在意识模糊的情况下做这种事。
和那些喝醉了发酒疯的人不同,女孩一路乖巧宁静还帮忙整理文件,明有菲看向她的眼神里添了几分好感。
而舒念正悄悄打量着明有菲。她脑袋不是很清醒,还没想起来明有菲的身份。
明与泽替她打开了后排车门,“又吧,我让我姐送你上去。”
舒念凭借本能往熟悉的方向又。宿舍楼大门前,舒念动作迟缓地掏了半天口袋,总算从侧兜里摸出门禁卡。这才想起身边还跟着人,舒念回过头,“我自己上去,不用再送我啦。”
明有菲是外来人员,进不了门禁。虽然脑子不甚清醒,但舒念还记得是对方送自己回来,她面上浮起礼貌微笑,“谢谢明姐姐送我回来,我上去了。”
明与泽叫她姐,那叫她明姐姐应该没错。
“行吧,你自己小心点。”明有菲准备转身离开,又突然侧回脸,“对了,如果以后小泽欺负你或是惹你生气,你都可以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啊?”舒念歪着脑袋,跟不上明有菲跳跃的话题。
看舒念一脸懵圈的可爱模样,明有菲笑意更甚,“加个微信吧,以后方便联系。”
……
回到寝室。
已经放了寒假,大多数学生都回了家,黄乐乐和男朋友正打得火热,寒假后就搬去男朋友家里住了。
关灯后的寝室陷入一片漆黑,寒冷冬夜比往日更加寂寥。舒念一个人蜷缩在被窝里,繁杂的思绪像开闸的池水倾泻而出,把仅有的一丝睡意冲淡。
她出神地望着天花板,直到凌晨,一旁的手机屏幕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点开微信,她才看到那条好友申请——
【我是明有菲。】
简单的几个字,舒念看了足足一分钟。
她握着手机,不知道怎么就按到了通讯录,视线落在沈寒阕的名字上,心里像被密密麻麻的针戳刺着。
又酸又疼。她委屈地喃喃自语,“真讨厌。”
或许是酒精作祟,今夜的她格外多愁善感,鼻子很酸,眼泪跟着涌出来。
明与泽的姐姐,居然就是明有菲。是那个和沈寒阕有婚约的明有菲。
短短一瞬,舒念好不容易恢复的心情,又冒出几分酸涩。
如同发泄一般,她任性地按下了那个电话。脑中残留的清醒告诉她,这么晚不会有人接电话。
正因为如此,这也是她唯一的肆无忌惮。
电话里,嘟声一下一下地响起,缓慢而低沉。
泪水打湿了枕头,从无声的掉泪,到呜呜咽咽的啜泣。
她哭得撕心裂肺,人在伤心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过去,那些往日里受过的心酸委屈,尽数随着记忆涌出。
电话放在枕头旁,不知过了多久,屏幕上的“正在呼叫”显示为“通话中”。
听筒里,响起一个磁性低沉的嗓音:“……舒念?”
“呜呜……呜呜呜……”
那头正在哭泣的女孩似乎没有听到,还在抽抽搭搭地低泣,“呜呜呜……沈寒阕……讨厌鬼……”
带着哭腔的声音微微沙哑,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为什么……呜呜呜……”她泣不成声,口齿并不清晰。
哭得大声了,连电话已经接通了,她都没有察觉。
听到她的哭声,男人呼吸一滞,沉默了几秒,捏着话筒的手加重了力道,“……怎么了?”
但沈寒阕听得很清楚。
不是以往每次遇见时候,那一句清甜的沈先生。她哽咽地喊着他的名字,她叫他,讨厌鬼。
那边戚戚楚楚的哭声,声音不大,甚至低弱嘶哑。却像是惊涛骇浪般激荡在心口,一浪一浪汹涌而来。
她哭了很久,直到听见她的哽咽变缓,绵长的呼吸声传来,男人动作僵硬地放下手里的话筒。
他对着电脑屏幕看了很久。刚搭建好的数字模型在眼中变成一团乱码,这是他平常最为熟悉的工作内容,可现在,每个字母、符号都变得那么陌生。
他唇角抖了抖,喉咙干燥得几乎发不出声音,连一个安慰的字眼也说不出来。
对方浓烈的情绪就像黑夜里的无边暗兽,将他撕成碎片,再一点点吞没。
……
已经是凌晨三点,漆黑夜幕中,男人将油门踩到底,冬夜的车里冷得刺骨,车速如箭,停在a大宿舍楼下。
耳畔还残留着她泣不成声的腔调,他想象着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单手颓然地撑在方向盘上,漫无目的地划拉着手机屏幕。
手指滑进了crystal,无意识地点进了“念念念书”的主页。要怪就怪他超乎常人的记忆力,她过去发的每一条,他不用看都能回忆起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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