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上次并没直接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莲旦胆子很小,可仍然坚持地等待着答案。
两边沉默地对峙着,过了不知道多久,桌旁的人突然起身,向前两步,高大的身形站定在矮小的身影面前。
莲旦微仰头看着他,努力不胆怯,不后退,声音哽咽,再一次问道:“你是我夫君吗?”
黑暗中,莲旦看不清陈霜宁的神情,但陈霜宁把他看得一清二楚。
这次,莲旦很怕,但也很坚决,绝不容许有丝毫的含糊和模棱两可。
陈霜宁清楚地意识到,此时此刻,他没法再逃避,而他的回应,意味着什么。
他喉结动了动,垂下了眼皮,又抬起。
最终,他在莲旦恐惧也期盼的眼神中,开口道:“是,我是你夫君。”
这条路,阴差阳错走到这里,如今,不得不继续走下去。
第20章 他的眼神
这天夜里,窗边的人没再悄悄离开屋子,他就坐在窗边打坐。
半夜时,莲旦醒过一次,给小旦换了褯子,简单收拾了一下。
他经过窗边时,看了闭眼打坐的人,嘴角含着不自觉的笑意。
回到床上躺了一阵,翻了几次身,莲旦又悄悄地爬了起来。
他从被子里,把自己夜夜抱着的黑黝黝的牌位拿了出来,低头看了一阵后,下定了某种决心,蹑手蹑脚地出了里屋,去了外屋。
现在天凉了,外屋炉灶的火几乎通宵一直压着没灭。
莲旦拿着那牌位,作势要往那炉膛里塞进去,按婆婆早前就要求的,把它烧掉。
可手里这牌位一头都碰到炉火了,莲旦的手却又倏地下意识收了回来。
他的心跳快了几拍,忙用衣袖将牌位顶端的火星子拍掉。
莲旦拿着那差点被烧了的牌位发愣,过了一会儿,才又轻手轻脚回了里屋。
在里屋床沿抱着那牌位想了好久,他往窗边的人这边看了看,终于咬了咬牙,从柜子里找出来一块粗布,将这牌位缠住了,从这屋子连着后园子的门出去了。
门吱嘎一声开了,又吱嘎一声合上,瘦小的身影就消失在门后。
窗边打坐的年轻男人缓缓睁开双眸,在黑暗中,望着那道门的方向。
过了约莫一盏茶工夫,男人倏地又合上眼眸。
门吱嘎一声小心翼翼被拉开,瘦小的身影空着手回来了,他在门槛上刮了刮鞋子上沾上的泥,这才进了屋。
门合上后,他看了看床上呼呼睡的正香的孩子,又看了看窗边保持着一个姿势没动的人,这才尽量放轻声音,洗手擦干后,才又回到床上躺下。
莲旦侧着身,面对着窗子这边,眼睛眨啊眨,心里觉得踏实了,终于慢慢合上眼睡着了。
与此同时,窗边的人又一次睁开双眸。
陈霜宁看着床上睡熟的瘦弱哥儿,油灯熄灭时,对方听到自己给的肯定答案那一刻,那双眼睛里的神情,反反复复地浮现在脑海中,让他无法沉下心来。
……
娘亲教导莲叶和莲旦姐弟两,要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夫君就是妻子和夫郎的天,也是承接他们一生的地。
父亲喝醉了便动粗,娘从无怨言,更不许他们埋怨父亲。
因为父亲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和主心骨。
莲旦嫁进陈家,夫君是个死鬼,他心里六神无主,日日惶恐。
如今,夫君回来了,他才觉出日子踏实了,有了期盼。
进入八月底时,地里的庄稼陆陆续续该收了,各家都忙了起来。
陈霜宁也不去镇上做工了,而是留在家里,和莲旦一起收地。
地里的豆角和甜瓜,在暑气未消时,就已经都摘完了,现下只剩下枯萎的秧子。
那些豆角和甜瓜放不久,摘下来就卖给了推车来收的小贩。虽说价钱比自己出去卖要少些,但自己推到镇上,少不得要借推车,搭人情不说,还得搭点儿东西。
而且出去自己卖,在外面一守就是一天,还搭着个人工。
算起来,还不如卖给小贩了。
现在地里还剩下玉米、高粱米,和大豆。
玉米好弄,掰下来,和别人家合伙雇车拉回去,剥了皮打成结,一串串地挂在房檐下便是,这活干起来很快。
高粱米和大豆就麻烦了,收回去以后,还得晾晒脱壳,过筛,没多少东西,却要足足忙活好几天。
不过他们都年轻,不怕累,活干得也利索,忙过这几天,院子里都整理得立立正正的。
种地辛苦,不过高粱米扛吃管饱,大豆送去油坊榨油,按陈家平日里的节省程度,也勉强够吃一年了。
忙过这阵子,陈霜宁又要出门去做日结工,莲旦却把他劝了下来。
这几日,他听见陈霜宁又有些咳嗽。
他从村里老郎中那抓了副药,熬上了。
晚饭前,莲旦很郑重地找陈霜宁说话。
“你每天吃那个药丸真的能行吗?你是不能吃饭,还是不想吃饭?”
陈霜宁垂着眼皮,缓缓道:“不需要。”
莲旦明白了,“所以你能吃?”
陈霜宁“嗯”了一声。
莲旦板起脸来了,说:“你总不吃东西,身体怎么会好?这天还没怎么凉呢,我就时不时听见你咳嗽,过阵子冬天来了,你可怎么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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