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旦呆坐了一阵,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梦,或者还有其他的什么,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抬手挠了挠头,琢磨了一阵,什么都没琢磨出来,便不再想了。
从床上下地,趿拉着鞋子起身时,莲旦突然觉得自己的腰很酸,浑身上下说不上哪里不太对劲,但把鞋子后跟提上,在地上来回试探着走了走,又没那种感觉了,一切都很正常。
床上胖宝宝开始翻身了,这是快醒了,莲旦不敢再耽误,赶紧出门挤羊奶去。
把奶挤完了蒸到锅里,莲旦进屋看小旦还没醒,才松了口气。
他这才注意到,屋里屋外的,都没看见陈霜宁。
……
去往灵匀寺的山路上,一个穿着青梅色长袍的年轻男人正慢慢走着。
尽管山路崎岖,并不平整,他的脚程并不算快,但姿态轻松,如履平地。
清晨的草叶上还有晶莹的露珠,林中树梢上有飞鸟掠过。
男人停住脚步,抬头看了看日头。低头时瞬间脚尖轻点,几个轻灵的跳跃,人已经消失在山路尽头。
……
灵匀寺后院一间禅房内,一个身着玄色衣袍的二十岁上下样子的男子,正恭敬地双手抱拳,深深地弯腰道:“属下办事不力,恭请宗主责罚。”
青梅色长袍一角微微晃动,衣袍的主人坐到了上首的靠背椅上,沙哑怪异的嗓音低沉压抑,一字一顿地叫出对方的名字:“柳叔齐。”
柳叔齐肩膀一颤,腰弯得更低了。
“你太过狂妄自大,早晚会因此丧命。”坐着的男人缓缓道。
柳叔齐快速抬头看了一眼,又深深低下头去,道:“宗主教训的是。”
“他往哪个方向去了?”过了一阵,沙哑的嗓音才又开口道。
听到这句问话,柳叔齐心里悄悄松了口气,知道宗主没打算罚他,这才敢站直身体,露出一张斯文俊秀的脸来,道:“我一路追踪他西下,他相当警觉,我不敢跟得太近,几度把他跟丢了。”
“得到您的消息前,我又一次跟丢了人,但料想他是要投奔西北殷家去了,他和殷家交好,对方说不定肯收留保护他。”
“我便赶路提前到殷家附近守着,等了足足三日,却也没见他到来,后来收到您的命令,我便赶回来了。”
沙哑的嗓音缓缓道:“他知道你会在殷家等他,半路上转道,与圆镜会合去了。”
柳叔齐露出震惊之色,道:“圆镜和尚?他不是已经被您杀了吗?”
青梅色衣袍的男人从椅子上站起身,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双眼睛冷的也黑的吓人,如果莲旦在,就能认出,这人正是陈霜宁。
陈霜宁缓缓张口道:“他没死,那天我杀的,只是他的替身。”
“他知道我要来,早两天就逃出灵匀寺了。”
闻言,柳叔齐睁大了眼睛。
“何义带回来了吗?”
柳叔齐收回思绪,脸上现出恨意,咬牙道:“这个叛徒偷偷通风报信,败露了以后,几次设计想跑,都被我识破,我已经把他带回来了。”
陈霜宁没说话,看了他一眼,柳叔齐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向门口处一抬手。
一瞬的工夫,屋门洞开,一个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破布的三十岁上下男子,被两个光头男子押了进来,噗通跪在了地上。
这两个押解的人,竟赫然是穿着僧袍的“圆镜”和他手底下的一个小和尚,但两人神色姿态,都跟过去不同,眼神恭敬,不敢造次。
何义抬头呜呜地祈求着什么,眼睛里流出泪水来。
陈霜宁走到这人面前,垂着眼皮看了一阵。
毫无预兆的,他突然抬手抓住何义的头顶,几声闷闷的骨头折断的声音响起,令人骇然牙酸。
何义被绑着的身体剧烈挣扎,惨叫声都闷在嗓子里,粘稠的血液顺着脸往下淌,倏忽间就往旁边一栽,倒在地上,没气了。
屋里,“圆镜”和小和尚都流出惊骇的神色,就连柳叔齐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陈霜宁收回手,柳叔齐忙取出帕子双手献上。
一边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一边缓缓道:“都去吧。”
屋门开了,惨死的尸体被拖了出去,很快就有人小跑着过来清理地上的血迹。
陈霜宁缓步出了屋门,来到了院子里那棵庞然的古松下。
背着屋门站定后,他仰头看向茂密的树冠半晌。
那之后,他抬起修长苍白的手,摸向自己的脸。
在脸颊边缘摸索了几下后,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被他从脸上扯了下来,扔在了地上。
“呼……。”陈霜宁仰着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在他身后,柳叔齐站在不远处,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被风吹动的青梅色长袍的衣摆,看他被风吹拂的鬓发。
良久后,他的眼睛里,现出了些悲哀的神情,但又转瞬即逝。
他弯腰行礼,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院子。
过了一会儿,轻灵美丽的少女从一道门中走出,来到他身后,躬身行礼。
随后,她双手奉上一颗锦帕托着的药丸,道:“宗主,这是我最近做出的新药。”
陈霜宁微微侧头,“做什么的?”
雪冥咬了咬唇,说:“克制。”
她不用明说,背对着她的人已经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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