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突然又高兴了,笑得眉眼弯弯。
“饿不饿?我们回去吃饭。”隋玉搂着他,一手抬起他的腿,脱掉鞋子倒沙。
“咬——”小崽又指着鞋说鞋咬他。
沙倒干净,身上的沙也拍掉,隋玉给他穿上鞋,她牵着小崽走两步,问:“还咬不咬?”
小崽一脸懵,他多走几步,又回头看看。
“不咬了吧?”隋玉被他逗笑了,她抱起他,说:“咬崽崽的坏蛋被我打死了。”
小崽响亮地亲她一口。
“走了,我们该回去了。”隋玉回头。
赵西平起身跟上,玩笑说:“我还以为你俩忘记我了。”
“那不会。”说罢,隋玉感觉到小崽在扯她的衣襟,这是想吃奶的意思,她立马垮下脸,一巴掌拍下他的手。
小崽蔫蔫地收回手,低着头不吭声。
“我们回去吃肉,殷婆肯定给你炖了蛋,还有你喜欢的汤饼。”隋玉又哄他,“你是大孩子了,要像阿水姑姑一样吃饭,还有大壮,他们都是要吃饭的,吃饭才能长高。”
赵西平接过孩子,说:“我来抱。”
一直到进城,小崽都是蔫巴的,回到客舍吃小半碗软烂的面条,又吃几口蛋羹,吃饱了才有精神。
隋玉拉着他慢吞吞地溜达一会儿,等他困了,赵西平抱他回屋睡觉。
“娘子,骆驼皮买回来了,买了六张,用了四百八十钱。”张顺过来报账。
隋玉点头,她去看骆驼皮,骆驼的毛短,色还不好看,皮毛多用来做冬鞋,所以价钱相对便宜。她买来是为了缝制帐篷,走商的路上夜宿野外,或是遇到下雨,可以搭帐篷躲雨。
“三张骆驼皮缝一起,针脚细密些。”隋玉用树枝在地上画图,说:“按照这个形状缝,留个口方便进出人就行。”
“进出人?我们住吗?”小春红问。
“对。”隋玉点头,“这个交给你们了,我去城里转转。”
“好,娘子你放心吧。”
隋玉去了宋娴家,她原本只是想跟宋娴说说话,不料宋娴却递给她一个羊皮卷。
“我问从祖了,他的心思在养骆驼上,往后大概不会像我祖辈那样四处游走做生意,这个于我们没用了,你拿去吧。”宋娴的神情有些落寞,解释说:“这是我祖上留下的路线图,大多是关外的,哪里有山,哪里有水,他们走过的地方都有标记。你一个女人带着奴仆出关多有不易,你拿着这个,或许能给你一些帮助。”
隋玉沉默一瞬,这个心意太重了,她握着羊皮卷,说:“多谢你啊,宋姐姐待我实心实意,这番心意我记下了。”
宋娴笑笑,问:“准备的怎么样了?”
“没准备什么,我入关后天热了,我们这边的皮货拿过去不好卖,索性就兑两匹绸缎,带几箱钱,空手过去买货。”隋玉坦诚交代。
“打算买什么过来?”宋娴颇有兴趣地打听。
“布匹、丝绸、少量漆器、茶叶,暂定这些,至于其他的,只能过去了再看,或许会买些药材。”隋玉说。
宋娴若有若思地点点头,她突然说:“听说长安繁华……”
“我也听说了,所以想去看看,我听客商说,中原的技艺在关外很受欢迎,我打算去碰碰运气。”说到这个,隋玉笑了,她有些向往道:“我还没去过长安呢。”
宋娴也没去过。
“其他都好,我就是舍不得孩子。”隋玉又低落下来,赵西平舍不得她,所以她不好跟他倾述,只能过来跟宋娴说:“今天我跟赵西平带小崽出城玩,我抱着小崽滑沙,他感觉到我累,他就不玩了,还给我擦汗,我那会儿就哭了,他太懂事了,要是惹人嫌就好了。”
宋娴笑笑,“你这一离开,小崽要难受好久。”
隋玉点头,她自我安慰说:“都有这一遭的,他长大后也会离开我,那时候我也难受……再说我也不能一直围着他打转啊,我又不是抛弃他,还会回来的嘛。”
宋娴垂眼,一时没说话。
“我就当给自己休个假,从小崽出生后我日日不离他,喂着哄着抱着,现在能走能吃了,让赵西平独自照顾他半年。”隋玉拄着下巴,说:“他离家的时候,孩子日夜颠倒哭着想要爹,他回来知道后倒是高兴,让我多受许多折磨,这下让他尝尝我当时的滋味。”
宋娴突然笑了,“赵千户待你可不薄,你还计较这些?”
“不是计较。”隋玉微微蹙眉,摇头说:“说不好,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是我能做的,他也能做。”
两人一直聊到天色擦黑,隋玉心里的丧气散了许多,她从宋家离开,牵着骆驼拐去街上买一罐酒,身上没带钱就先赊账,下次进城再来结账。
骑着骆驼走出城,隋玉突然听到宋娴的声音,她回头,还真是宋娴骑着骆驼追过来了。
“玉妹妹,你动身去长安的时候能否带上我?”宋娴大声喊,“年少时我想走出敦煌城,那时我爹拦住了我,现在我有家有业有钱,有年少的我最缺的东西,既然有底气了,为何不随心一次。”
“好。”隋玉答应了,“我们一起,我带你去长安。”
“那就说定了。”宋娴大笑,如果这次她没有勇气出游,她这一辈子,从始至终都不会知道敦煌城外是什么样的景,又养了什么样的人。
回到客舍,隋良突然跳出来拦住她,“姐,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走哪里去?这就是我们的家,我还回来的。”隋玉搂着小伙子的肩往屋里走,说:“我走了,你姐夫肯定不放心,我把你留在这里他放心些。”
“有小崽还不够?”隋良没相信她的话。
“好吧,是我不放心你姐夫,万一他又要离家出任务,小崽和客舍的生意都要有你操心了。”隋玉看着隋良,轻声问:“惦记爹是不是?我这趟过去也是看他,如果还有痕迹,我把他的坟迁过来。”
隋良不吭声了,他还记得那个夜,却对那个人的脸模糊了记忆。
“姐,你还记得爹长什么样吗?”
“你跟他长得像,等你三四十岁的时候,你的长相或许就是他的模样。”
隋良“噢”一声,又低声问:“姨娘呢?”
“我长得像她,不过良哥儿,姐姐没法帮你找回姨娘的骸骨。”
“我晓得。”
隋玉拍拍他,说:“再过十年,你或许可以从我的长相忆起姨娘的模样。”
墙内响起啪啪的脚步声,隋玉跟隋良相视一笑,都作不觉。
“哇!”小崽扶着门冒头。
隋玉假装吓了一跳,她抓住小崽挠他的痒。
“娘——噢!哈哈哈……娘……舅舅——”小崽笑得要躺在地上,他向隋良求救。
隋良抢走外甥,抱着往屋里逃。
隋玉提着酒罐跟上,还没喝酒,脚步宛如醉了一样。
“宋姐姐说跟我一起去长安。”吃饭时,隋玉跟赵西平说。
“挺好,她也会带仆从护身,你俩做伴我放心了。”宋娴家里的仆从都是从她爹手里继承的,家仆忠诚,赵西平放心多了。
第196章 出发(二合一)
进了四月,天气暖了许多,甘大甘二等一干男仆将四十亩地都种上庄稼,正好客舍里又迎来一队胡商,隋玉跟宋娴通个气,打算就跟着这个商队一起出城。
临行前的晚上,隋玉靠坐在床头望着在床上翻跟斗的孩子,听见脚步声进来,她偏头望过去。
“明早可要喊醒他?”赵西平问。
“喊醒,你带着他送我出城。”隋玉说,“他现在听不懂话,一觉睡醒找不到娘了,比亲眼看见我走了更让他惊惶。”
“那就睡吧,早点睡,明天早点起。”赵西平脱下衣裳上床,他拍拍二人之间的空位,说:“赵明光,来睡觉了。”
小崽欢快地应一声,他欻欻几下爬过来,乖巧地躺下。
隋玉跟赵西平也安静地躺下,夫妻俩都闭眼装睡,小崽看爹娘都睡了,他也乖乖闭眼睡觉。
待小崽的呼吸声平稳了,隋玉睁开眼,她望着漆黑的房顶,侧过身盯着对面的男人,屋里漆黑,模糊能看见一点起伏的线条。
她伸手摸过去,下一瞬被摁住了。
“睡不着?”
“你睡得着?”
男人沉默几息,他坐起身将孩子挪到床尾。他有些日子不敢碰她了,就怕倒霉又让她怀上,这晚也是,他抱着她,二人对坐着相互抚慰。
潮水漫堤时,隋玉仰起布满细汗的美人面,肩膀泛疼,她呜咽一声,十指紧紧抠住紧绷的腰腹。
男人将她推倒,一脚蹬地,一腿屈膝,低头倾覆而上,一声滑腻婉转的呜咽声如春水的波纹荡漾开。
月光从门缝中泄了进来,几缕光晕匍匐在地,又顺着紧绷的筋腱攀延上木床,风吹门动,莹白的月光一闪而过,惊人的媚意转瞬藏于黑暗。
闷了许久的乌云散去,惊雷降下,隋玉滑落,她瘫软着覆在他身上,宛如雨水降落浸入大地,她也要融化在他身上。
“你是不是把我肩膀咬出血了?”她细声细气问。
男人摇头,他没有力气再说话。
隋玉抬手摸了下肩膀,痛感似乎还在,牙印已然消失。
赵西平抬手搭上去,他胡乱揉一把,说:“我没用劲。”
“赵西平,你要天天想我。”隋玉支着下巴枕在他的胸膛上,提要求说:“每天睁眼闭眼都要想我。”
“这么霸道?”
哪里霸道了,隋玉轻掐他一下。
“不止,吃饭睡觉哄孩子,见到跟你有关的人和物,我都会想你。”赵西平缓过劲,他拉起褥子将两人裹上,“睡吧,夜深了。”
该交代的,该叮嘱的,前些日子已经说完了,这时无需再絮叨。
睡得虽晚,早上公鸡一打鸣,隋玉跟赵西平就醒了。
“你去打水过来。”隋玉说。
“好。”
清洗过后,隋玉换上昨晚准备好的男装,这是用赵西平的衣裳改的,衣裳上有磨损的痕迹。
“小崽,醒醒,天亮了。”隋玉从床尾抱起孩子,“还没睡好?待会儿送我走了,你再回来睡。”
“那怕是睡不着了。”赵西平拿着孩子的衣裳过来,他指了指隋玉,问:“小崽,这是你爹还是你娘?”
小崽虽疑惑他娘穿的衣裳不对劲,但也不傻,不至于分不出人。
给小崽绑起头发,隋玉抱着他出门,隋良听着动静也开门出来。
“舅舅——”小崽高兴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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