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她的目光回到贺炤身上,质问到:“皇帝,你身为人子,要枉顾孝道,来审问嫡母吗?”
贺炤闭目,按了按太阳穴,没有回答。
宁王抢白:“皇嫂,你今日所作所为,乃是对先帝的不忠。你最好能给出一个解释,好保全皇家的颜面。”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接着缓缓吐出。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否认通慧的指控时,太后却说:
“是,我不忠。可先帝已然过世,难不成还要我替他守节一辈子?”
“这……!”宁王语塞。
年老的皇叔公颤声发言:“历来嫔妃在帝王驾崩后,都是要寡居一生的。从前还有嫔妃殉葬的成例,相比之下,我大衍朝对后妃已经足够宽仁了。”
太后直接呛了回去:“皇叔,你对先帝忠心,为何不遣散了妻妾,自己为先帝一辈子居丧?”
“咳咳咳!”皇叔公一口气憋住,脸色瞬间变得如同猪肝。
宁王赶紧过去帮他顺气,别叫人当场过去了。
“哀家即便是做了不忠之事,你们难道还敢声张出去?”太后嗤笑,“你们把皇家颜面看得比天还重,只怕替哀家遮掩还来不及吧?”
太后有恃无恐,她敢做,就是知道宗室们不可能把她如何。
“而且皇帝。”太后看向贺炤,“在替你父皇找回颜面之前,何妨先看看你自个儿身边的人,恐怕也不是那么清白吧?”
乔晖浑身一震,迅速自辩道:“陛下,不要听太后诬陷,她、她是想要转移今日的重点,好逃脱问责。”
贺炤的眸子好似深黑夜空中的一点星光,把乔晖看得头皮发麻。
紧接着,贺炤一句话,让乔晖如置炼狱。
陛下说:“宴会已经毁了,有什么事,今日都算清楚吧。别把腌臜事留到明年了。”
贺炤手中捉着一只手工粗劣的香囊,玩弄着上边的穗子,神情悠闲,似稳坐明堂的判官,冷眼审判着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太后,你想说什么,说罢。”
太后转向秋菊,对她说:“去把那人叫来。”
秋菊已是心惊胆战,赶紧领命去办。
少顷,一名身穿锦衣的男子走进殿内。
男子形销骨立,面容憔悴,眼神如死水。
“庶人贺灿,参见陛下、太后、宁王、常王。”
时隔数月,再见到大皇子,乔晖震撼于他巨大的变化。
从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天之骄子,终究是陨落了。
随即乔晖眼中划过厌恶。
之前贺炤给了他十日时间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乔晖自然第一个想到去找大皇子为自己作证。
谁料大皇子根本不见自己,竟是铁了心要站边太后。
因而乔晖才不得不策划了今日之事,打算釜底抽薪,把太后整垮,再推说一切都是她诬陷自己。
在场宗室们见到贺灿,物伤其类,相继别开眼不忍多看。
太后对贺灿说:“把你带来的东西呈上去吧。”
“是。”
贺灿低眉顺目,拿出一本册子,递了上去。
“此乃草民原先府中的记档,与宫中的彤史类似,记载了草民与妃妾们同房的日子,以作子女出生时的参照。”
晏清接过册子,转交给了贺炤。
“陛下请翻看今年五月的记档,当月乔公子与草民同房四次,次次皆有记录,刚好能对得上乔公子的有孕的日子,望陛下明察。”
说着,贺灿磕头下去。
贺炤翻到五月的记录,果真详尽,连两人何时熄灯就寝都一清二楚。
乔晖怒而起身,先指着贺灿骂:“胡说!我与你清清白白,你为何要污蔑我!”
接着他朝贺炤跪下:“陛下,此人定是受到了太后的指使,微臣从未与他有过任何逾矩。是太后想要她身边的晴雪做陛下的皇后,才拼命往微臣身上泼脏水,想要毁了微臣!”
太后冷哼:“你自己做过的事,哀家不过是揭发出来,谈何污蔑?你好歹也是个男子,竟连自己做过的事都不敢认,可笑。”
乔晖转身,瞪着太后,他太过生气,已然口不择言:“太后,你难不成想要我把你曾经养过的面首一一找来吗?”
两人吵作一团,肃穆的鸾月大殿变成了嘈杂的菜市口。
“都住嘴。”
贺炤挥手将砖块般厚重的记档砸在了乔晖身上。
乔晖的脸被砸出一道红印子,他回过神,惶恐闭嘴。
贺炤不断揉着太阳穴,好似头疼不已。
他发问:“皇叔公,皇叔,此事你们怎么看?”
皇叔公方才受了太后的气,他身为长辈,哪里咽得下。
因此他给出的处置相当严厉:
“太后不忠先帝,犯了七出,应当贬为庶人,从玉牒除名,圈禁终身!”
宁王还保留着理智,他明白若是这样做,郑家必定要闹。
于是宁王斟酌道:“孝道大过天,且事关皇家颜面,陛下不可对太后处置太过。否则招致天下人揣测。以臣之见,面上必须要过得去……”
“那乔晖呢?”
贺炤没说可与不可,而是问了下一个问题。
乔晖终归没有太后那般尊贵的身份与强硬的娘家。
宁王无甚顾忌,直接说:“他毕竟不曾有过正式的名位,说到底也只是个庶民,按欺君之罪处置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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