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笔信,那是霍长庭能够留给顾长思的最后一样东西,里面写的内容有多刻骨不言而喻,霍尘被噎了一下,瞬间有些食不知味。
“……阿淮没看过?”
“当年看过,失忆后就没有了,没人愿意揭人伤疤,除了你这个自讨苦吃的。”封长念瞥他,“我昨天忘问了,你怎么这么着急。”
“早点恢复记忆早点了了一桩心结,秋大人医术是高,但药是真的苦,快受不了了。”霍尘打了个哈哈算是掩饰过去,“东西在哪儿?”
“你就这么急,不能等我吃完这一口……”
封长念骤然顿住了。
霍尘不明所以,顺着他怔愣的目光望去。
玄门外本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入春后已经抽了嫩绿的新芽,可这生机盎然的景色里突然闯入一股肃杀之意,一队卫兵悄无声息地出现,看起来像是三法司的人,各个面色不善地守在门口,将玄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封长念缓缓放下勺子。
“这也不像是苑大人过来吃早饭的架势啊?”霍尘挑了挑眉,“我怎么觉得来者不善呢?”
“我觉得你的感觉没有错。”
封长念刚站起来,刑部侍郎便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最近刑部被皇帝痛斥,上下几乎都憋着一股火,这几步路走得仿佛能将玄门的土地蹬出火星子来,他目光严肃凝重,一甩手里的通缉令。
“臣奉命来此,拘捕疑犯。”刑部侍郎面色严峻,掷地有声道,“请礼部侍郎封珩跟我走一趟三法司。”
“等会儿。”霍尘和封长念俱是一愣,“封长念犯了什么罪?三法司现在不是在搜查哥舒冰的下落吗?”
“没错,哥舒冰是要找,但这不耽误其他嫌犯疑案的罪证搜查。”刑部侍郎刚正道,“经人举报,春闱出现作弊之事,礼部上到正二品尚书下到正六品主事,通通带回去审查,违者格杀勿论。”
仿佛一道惊雷劈下,封长念脸色骤然惨白。
科考舞弊乃是国之大忌,数万名学子寒窗苦读十年才能换来一条通天之路,因此历朝历代都非常重视科考的公正严明,每次科考,礼部上下严阵以待,万万不敢出现任何错漏。
怎么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人代考?有人夹带?还是有人打通关节进行行贿?”封长念眼神发直,但思路却极其清晰,“何人举报?又举报了什么?”
“封大人,话不方便在此处说,请跟我回三法司吧,那里自有人回答你的问题。”刑部侍郎冲霍尘点了点头,“打搅了,告辞。”
霍尘哪里还有心情问他关于遗物的事。
封长念整个人被套上了枷锁,一路押出了玄门,霍尘心里直蹦,科考舞弊四个字像是一把利剑,明明与他无关,可冥冥中总有种感觉,这件事他依旧逃不脱。
何吕当天跪在城门口问他“是否有旧缘”的样子浮现在他眼前,在那所谓的旧缘里,他的父亲是因为科举被冒名顶替、去讨公道不得而亡,而当时的罪魁祸首是何吕。
如今,以何吕为首的礼部上下因为科考舞弊入狱。
霍尘心思敏锐极了,何吕刚刚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就在这个节骨眼,一些旧案再度复现。
是有人故意的吗?
故意复现,为了……让他的“霍尘”身份大白于天下吗?
还是说……只是为了让顾长思知道。
他扔下粥碗,顾不得当差迟到,直接去找了苑长记。
苑长记这几日去十春楼寻崔千雀而未得,愁得直上火,结果又撞见封长念被缉拿,这下什么都顾不上了,迅速向大理寺卿讨要了所有相关卷宗,越看脸色越白。
霍尘就是这个时候跑进了大理寺。
他开门见山道:“怎么回事儿?”
“科考有人冒名顶替,官宦世家的子弟顶了普通民间士子的身份。”苑长记眼睛还在盯着卷宗,“麻烦大了。”
“证据确凿吗?”
“数十名士子在联名书上按了手印,”苑长记呼吸越来越沉重,“这件事已经闹得主考、所有参试之人都知道了,陛下龙颜大怒,把追捕哥舒冰的事情再度移交到了中军都督府,三法司尽全力处理此事,秉公执法,不得包庇任何一个人。”
“霍哥……”他放下卷宗,语气有些茫然,“我怎么觉得,这几日不仅是天气要山雨欲来风满楼了呢?”
霍尘心乱如麻。
国之重典牵涉甚广,这下六部五寺谁也别想脱身,更要紧的是那群士子义愤填膺,已经上了联名书,再往下还会有什么变故,谁都不知道。
“已经给何吕动刑了,不知道能说出来多少东西,只希望不要屈打成招。”苑长记抄起双臂,“还有长念……罢了,你还是先去当值,陛下本就在气头上,你别再惹他,惹祸上身,不值当的。”
霍尘动了动唇,没说出什么来,苑长记却懂了他的欲言又止:“这里有我。”
*
霍尘匆匆赶去当差,不过半日,皇帝又发了好一通脾气,宋启迎登基十数年,第一次从除夕开始诸般不顺,恼人的事接二连三,让他那本就大病初愈的龙体雪上加霜。
到最后他实在是受不了了,下旨请邵翊和孟声进宫来,两人测算半晌,说是紫微星动,是天神有灾降下,若想破解需得皇帝搬到临星宫去居住,日日对着神像祈祷,能够好转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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