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继来时就做好了得个闲职的准备,内心早知道,再让他领这支匪徒部队是不可能的。
因而很自然道:“一切都凭主公做主。”
李昀听了,知道宋继还没理解,不过日久见人心,他只是笑道:“凉州上到将军下到士兵全都管理严格,不遵军纪者,重者砍头,轻者罚取俸禄。你与你心腹过往之事不追究,但日后绝不能再犯,否则必不轻饶。”
宋继几人立即应喏。
李昀又道:“你献船有功,功劳已让人登记,此战结束后自有奖赏。另外你随几个心腹准备一下,过几天就去武威郡四方书院大科班入学,日后自有用你之处。”
这一下宋继跟六子几人有点傻眼。
他们想过会闲置他们,可让他们去什么什么书院干什么?读书?
他们这辈子都没怎么读过书啊。
宋继也有些发懵。
只是他一抬头,却发现谭德、张玉等将领颇为有些羡慕地看着他,忽然心中一动,知道这是个好去处了。
宋继当即一喜,起身就拜谢领恩。
如今谁不知道,一般李昀要重用或者高升一人,基本都是先让他去四方书院读一读书,这大科班几乎都被认为是上层官员培训地了。
读完之后成绩优异,然后就是下放基层。一两年时间,你要是做得好,之后简直就是一路起飞。如今李昀快到十五了,不少人跟着他小十年,早知道他的这些办事风格。而且对这些由他亲自开口送去大科班的人员,李昀是一直记得,重点考量。
虽说李昀还不是帝皇,可简在帝心这种事,哪个人不追求呢。
谭德几人已经很被看重,却还是难免羡慕。
宋继一行人安排妥当,下午李昀就简单邀请宋继几人吃了顿饭。如今还在军营,不能喝酒,饭菜也做不了丰盛,只能意思意思。
下午,李昀就让范旭带人去接受船只,顺便快点把宋继下面的一群兵给处理妥当。
这些事倒是无碍,不过这里面有一人李昀一定要见见。此人就是郭傕的老丈人,雍州也算是有名的儒将——奉稷。
此人被抓,如今还在宋继手中。此行自然也把他当作礼物,送给了自己的新主。
早在宋继要投靠的时候就说过,他手里有这人,李昀也跟范旭、赵戎几人商议过此人如何处置,心中对他有了安排。
杀是不能杀的。
这奉稷在雍州多有名望,李昀也不打算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杀掉他。这样一来,只会激起雍州当地的一些豪族对他的强烈排斥,不利于他日后统治雍州。
李昀杀这些豪族,向来喜欢收集证据,杀人放火隐田抢田等,光明正大把乡民都召集起来,宣布罪状之后再杀。
这奉稷家里是个什么状况不知道,要杀也得以后。
再者,多少是郭傕的老丈人。他杀了以后,郭傕再去发表个悲愤的演讲,倒还激起雍州兵马的奋战之心了。
想得美。
李昀憋着坏。
当下自己避开,然后让赵戎去见奉稷。
说起来奉稷跟赵戎还是认识的,因为凉雍二州本来就近,以前赵戎游学时,因奉稷自有名望,他还去拜见过。奉稷当时对赵戎的印象也不错,之后赵戎雍州游学结束时,奉稷还着人去相送。
有这一层情面在,赵戎做这事最为合理。
第166章 郭傕差点炸营了
“唉。”奉稷被仆从带着进了会客厅,待仆从离开后,他才控制不住微微一叹。
奉稷一辈子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加上这些天担惊受怕,虽然宋继没杀他,可也是给他关押了起来,每天给他一口饭吃饿不死他而已,活生生让奉稷遭了不少罪。
这也就罢了,最打击奉稷的还是他被宋继羞辱,他屈辱之下竟然出卖了主公。除此之外,就是他被关押之中宋继着人来嘲讽,说他卖了女儿,自己也算是鞠躬尽瘁,可结果就是他这个老丈人在主公那边一文不值。
一万石粮食换他,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主公根本没商议,直接杀了宋继派去商议的匪徒。
郭傕固然知道宋继等人肯定添油加醋了,无外乎杀了他们的属下心有不满。可撇开一些难听话,内核事实恐怕也是真。
奉稷知道主公做得对,可多少心中有些愤懑。
他比不上万旦粮食吗?
自主公入雍州,他因看好对方而最先投诚,后嫁爱女。更是以嫁妆为名送了大批粮草、家中私曲、良田、店铺充足主公前期资本。
自己就算能力不足,也兢兢业业从未仗着身份跟地位而逾越半分君臣之礼。就算主公为平衡各方势力,事后陆续求娶多名女子。女儿前来哭诉冷落了她,他也照旧训斥了女儿,让她好生辅助主公,不可如此善妒。
到头来……
唉。
奉稷面对宋继等人的嘲讽时可以做到坚定不屈,面色不变,一人独处时难免有些落寞。
奉稷神色疲惫,只是没多久就听到了脚步声。他赶忙打起精神。扭头一看,发现来人竟然是赵戎。
比起好些年前,如今的赵戎没有了丝毫稚嫩,行走之间沉稳有度,风骨自成。奉稷心中又一叹,看来赵戎是入仕凉州了。
“奉公。”见了面,赵戎率先行礼。
奉稷赶忙让他起身。
二人落座后,赵戎笑道:“一别多年,奉公如今还好?”
奉稷苦笑一声,不言不语。
赵戎当即道:“奉公不必如此,战场之事败胜无常,再则,此事非奉公之过。如今宋头领也投效了主公,主公得知奉公在此,更听闻奉公名望。
主公说,如奉公这样的人是不能折辱亦不能杀之而后快,杀您一人抵得上杀千万人的罪孽。因而便着我来交代奉公,这几日就送奉公回去,让奉公不用忧心。”
奉稷一愣。
他觉得赵戎肯定有夸大的说,可也不至于全造假,再则不杀他也能困着他。如今赵戎言辞恳切,又说要送他回去,一时奉稷只觉得心中万般难言。
他虽未见这凉州牧,可对方竟对他尊重至此。
他受之有愧啊。
看奉稷红了眼眶,赵戎还要劝慰,刚好有人前来找赵戎,赵戎示意奉稷稍等,自己则带人去了会客厅右侧偏房说话。
赵戎离去后,奉稷是坐立难安,忍不住起来走动了一下。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那偏房附近。
奉稷本想离去,却听到了隐约的声音传来。
偷听墙角,非君子所为。
奉稷有心离开,可这脚竟然一步不动,反而探过脑袋凑近了一些。而后,那模糊的言语更清晰地传了过来。
“咱们的人…小心…郭傕…暴露身份,这次很好…主公有嘉奖……”
奉稷大惊。
他听不清全部,可大致的几个关键词稍稍一联想便能猜出大概,那就是主公之处有凉州内应!
怪不得他这次这么巧合被那群匪徒截杀,怪不得这次主公出兵凉州这么失利,原来早有人将他们的谋划通知了凉州牧!
凉州锦衣卫果然恐怖。
不行,他必须回去禀告主公此事,有此能接触到这么多重要事项的内应,简直是可怕。奉稷也顾不得刚才偷听的失礼之处,只匆匆忙忙回到座位上平复心情。
赵戎面色不变,只是告罪了一声刚才的有事离去。二人又陆续交谈了一会儿,赵戎看出了奉稷神思不属,当下就结了交流。
等奉稷离去后,赵戎才浮现一丝笑容。主公说的对,这偷听一事乃是阳谋,一念之间全凭自己,奉公也怪不了他。
几日后。
奉稷果然被人相送,平平安安就回到了郭傕大营。
再见郭傕时,虽然郭傕在竭力调节情绪,可还是能看出他一直处在暴怒之中。这段时间的接连失利,让郭傕恨不得将李昀杀之而后快。
不过见了奉稷,郭傕还是安抚了他,告诉他这几日辛苦了。奉稷收敛心神,也顾不得其他,立刻焦急将在赵戎那儿听的话禀告了郭傕。
“主公,此番行事皆为机密,知道之人寥寥无几。可消息还是泄露,可见内应就在此行人员之中,还请主公早做打算。”
郭傕看了奉稷一眼。
奉稷的忠心他不怀疑,可郭傕也只敢信八分。
那李昀如此狡猾,他的属下会做如此不秘之事?再则…他向来对人保留一分,多疑是郭傕的本性,这也是为人君主的必备课。
“我知道了,奉公一路劳累,今日看来也疲倦了。早早歇息,以应对接下来的大战。”
奉稷想反正该说他已经说了,这些天确实担惊受怕,也就一拱手后离去了。只等奉稷离开,郭傕就将几个心腹谋臣与将领都召集了过来。
之前马义、黎錞等人驻兵略阳,为的是奉稷一旦偷袭顺利,那就方便马义等人迅速带兵支援,彻底让李昀所带部下失去战意,谁知道奉稷意外失利。
如今他二人屯兵略阳就失去了意义,于是郭傕到来之前就给了他们新命令,让他们从来从略阳而过直通汉阳郡天水府,再从天水府入武威郡。
当初羌人打陇西、金城都是这个打算。
天水距离武威郡最近,一旦中枢被打破,这是最快的让对方再无翻身之地的机会。要实现这样的谋略,那郭傕一定要牢牢咬住李昀,才能让凉州陷入头尾不能相顾的局面,从而让李昀再无翻身的机会。马义跟黎錞等人早就出发,为保这一路军队顺利,他这边就必须要有动作了。
众人商议过后,也知道二人隔河而驻兵,驻扎之兵多寡差不多。如今情况,阴谋阳谋也不大用的上,怕也只能堂堂正正打一场了。
话是如此说,可当晚郭傕还是着人在夜半时分偷偷袭营。
李昀所在之地治军严格,四周巡逻斥候、士兵从不懈怠。加之天色稍暗就立即让人将火塘点燃,灯火通明一直到天明。
这袭营军队还没摸进多少呢,就被斥候发现。
当即凉州大营就打开,早有准备的士兵出营与袭营雍州兵打在了一起。所来雍州兵马不多,两千多人直接被绞杀了将近一千多,剩下的人才在激战一个多小时后逃窜回去。
凉州兵马也没有追。
雍州大营,郭傕听到消息说袭营失败,这回也没多少愤怒。
不过是抱着万一的想法,试探一下而已。
李昀那军队一看就是精锐之师,自己也有领兵的才能。若真能成功,他也不会失利到如此这种程度。反过来若是李昀来袭营,也是一样,在他这儿也讨不了好。
谁知道郭傕袭营之后,没几日,这谷水泽河上大半夜竟然看到数十艘小船飘飘忽忽地过来。
就算营地这儿灯火通明,可河岸之中到底昏暗,看不清具体人数。只觉得船中人影晃动,像是藏了极多的人。
郭傕等人来禀告的时候大怒。
李昀这一下这么多船,原先可都是他的啊!后来他好不容易又搜集来的一批,大多叫宋继又烧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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