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自嘲。呵,他本来就是这样准备的。
无所谓。
就算他说出去也……
随便。
没怎么听懂对方说了什么。
乌贼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男人忙里忙外,雾蒙蒙的眼睛时不时随着对方的动作转动。
像是以为祂完全看不见,男人毫无顾忌地在祂面前,诶?
这种感觉难以形容,虽然也是通体白光,但是,不一样的白?像一块指甲盖那么大的小小砖块堆砌成的轮廓。
就是,有些灰的地方,看轮廓,是腿?男人不知道拿了什么,只听到嘻嘻嗦嗦的声音,然后就像拿抹布擦干净了窗户一样,白的发亮。
好怪啊。再看一眼。
单脚踩在凳上,小腿肚上抹了厚厚一层蜜蜡,用粗布包裹,“撕拉。”一阵疼痛。干涸的蜂蜜牢牢粘住了长出来的毛发,带着毛囊的腿毛落在了粗布上。
是的,即便是大美人,也免不了某些毛茸茸的小毛病。
“你在,抹油吗?”
隐约闻到铁板鱿鱼的油脂香,乌贼摁住试图扒人的触须,晃了晃小腿,有些好奇地问道。
虽然总是因为各种小事哭唧唧,但是,哭过之后,乌贼又会很快就忘记所有的不快乐,倒头就睡。
所以,虽然异世界漂泊孤单寂寞,但心态倒是还好。
要不是人类一开始不由分说的用强光刺激祂,一次报复不成,祂很快又会放弃了。与其说是仁慈,倒不如说是懒散无聊,对什么都提不起劲。
除了交朋友,眼前的人类,还是第一个让祂花费了心思杀掉的人。
乌贼又看了一眼,纠结地怼了怼手指。
虽然,知道真相以后,祂感动的放弃了杀人的想法啦。
但是,对于如何养好一只信徒,祂还是毫无头绪。
触须们认同地晃了晃。
软绵绵的声音响起,正在给光洁的腿部抹上面霜,手里还沾着化开了的滋润精油,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低头一看,瞧瞧这油光晶亮的小腿,噢,比摆在餐桌上的烧鸡要油腻多了。
当然,当然,他现在就像个蹩脚的厨师,旁边坐着不谙世事的贵族少爷。
哈,哈哈。
该死的不知道打哪来偷渡者,哈,上一刻逼的他丑态毕露,失声痛哭,下一刻就要把他气个半死。再次坚定了内心的想法,只有脸的家伙都给我滚。
他要找更加知情识趣,经验丰富的情人。
重新支撑起优雅体面的皇子微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坏脾气,翻脸不认人,径直把某个胡说八道的家伙给撵出去。
“拿着,你该得的。给我滚。”
于是祂得到了一枚银币。
明明是他先拉住我的。
但是,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团忽明忽暗的白光。
真放心不下啊,口是心非的人类。
可是,我能做什么呢?
走累了,乌贼找了个避开阳光的地方蹲了下来,两只手搁在膝盖上,下颌抵着手背,蜷缩起来。
意外乖巧的坐姿。比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要更娇小一些,骨架也是纤瘦的,看起来就像还未成年的幼崽。
路过的人不由被这有些陌生的身影吸引,就算只是简单的黑斗篷,也能看出是质量上乘的布料,月光般柔软璀璨的银发,从兜帽露出了一撮。小小一只蹲在阶梯上,像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甚至有善良的大叔大婶忍不住上前,询问问他,是不是迷路了?需不需要帮忙带路?
乌贼艰难地辨别带着口音的外语,摇头,没什么家啦,虽然祂之前确实想过搭个巢穴来着,但是,又因为太难放弃了。
温暖的海风吹来。
屁股下的石板有点硌。
在陆地上行走真的不友好,之前还兴致勃勃的小触须,不慎被阳光扎了一下,恹恹地缩回了斗篷下。
好热,好干噢。
但是……
这里有克里斯。
隐没在发间的双眼微垂。
有感受到的啊,无法舒缓的痛苦,无法倾诉的恐惧,难以启齿的不堪。
虽然不知道到底得了什么罕见的病,可是,应该是,会在发病的时候,失去理智,仿佛变成另一个人的那种?
说不定还会被当成邪祟上身。
因为自己的异样犹疑瑟缩,竭力掩饰,不想被别人发现自己的异样。却清醒的知道,自己怎么装都不像,轻而易举就会被别人看破了伪装。
随随便便地堕落放弃好像很容易,但又忍不住心生不切实际的希冀。
海底闪闪发光的东西,可能是圆润的珍珠,也可能是毫不起眼的沙粒,甚至是沉没船只留下的玻璃碎片。
乌贼托腮。
磨平了棱角的圆润,随波逐流的平淡,大起大落后的沉静。
因为寿命有限,所以拼命地绽放自己的光彩。
而且,真的很亮很闪啊,沉在海底也躲不过的吧。
所以,如果有我能做的事情……
*
“啊,好棒,克里斯,克里斯,嗯呃,快,快点……”变调的声音响起。
“噢,亲爱的,你在看着谁,喊着谁的名字?这样我可是要生气的。”
“噢,不,嗯唔,克洛斯,是你,是你啊……”
简陋空荡的塔顶,微弱的阳光,从敞开的穹顶洒落,不偏不倚地落在模糊不清的神像上,洁白无瑕的雕塑,因被人遗弃,蒙上了灰尘,却也比周遭昏暗的空地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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