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犹如实质的目光落在身上,尹六呐呐,额头紧张地冒出了汗,掌心濡湿,半晌,他深呼吸,抬眼,眉间坚定,斩钉截铁,“我能!”
“不错。”沈言罕见夸奖了一句,掠过属下受宠若惊的神色,他稍微来了点兴致,“资治通鉴有云……”刚说了一句,对上两双茫然崇敬的目光。
虽然不懂,但大为震惊。
到嘴的引据经典转了个弯,“战国有个韩哀侯,命韩廆为相,却宠信严遂,两人因此互相残害,矛盾渐深……”
大致说了一下这则权术弄人,作茧自缚的故事。
圣上如今的手段就很有这位的风范。
陈赦很不理解,“便是宠臣,只有宠没有权,哪里来的本事雇佣刺客,当众刺杀相国,更荒诞的是,那刺客竟还连国君一起杀了。这皇宫守卫,也太松懈了吧。”
沈言但笑不语。
“所以,有时候,越简单的法子,反而有奇效。”尹六却是隐约知晓了督主的意思。这西厂掘地三尺地搜寻,虽打草惊蛇,但动则生变,说不得会暴露出些许端倪。
而且,便是办事不力,韩哀侯,圣上,一支作大,左右牵制,灵光一闪,“属下明白了。”
届时就是东西厂联手,如此,确实有些东西需要遮掩一二。燕单霆
目光相对,沈言颔首,表示认可。
西厂,梼杌,正主可不是季山河那笨嘴拙舌的性子。
陈赦不理解,自己又错过了什么,“督主您如今的做法就肖似韩哀侯。”说着,他指了指自己,“宠臣。”
又指了指尹六,“相国。”
“蚌鹤相争,渔翁被波及,落水死了。”
这人说话怎么没个把,尹六下意识看向门外,房门紧闭,门下的缝隙下亦没有黑影晃过。“慎言!”
沈言收敛了笑意,看向属下的眼神很是平和,“终归过了宵禁,你也走不了,今夜便去暗室歇着吧,好好反省。”
跪了一半的膝盖跪了个扎实,陈赦讨饶,“不要啊,督主。”
“一天一夜。”
“……不不不,就今晚,今晚,属下立刻就去。”陈赦猛地跳起来,没忘了把木头似的尹六拖出来,关上门。
“你做什么?!”
“二更了,该歇息了。”陈赦鄙夷地剐了某人一眼,压低了声音,“难不成你还想和督主秉烛夜谈?”
确实没想到这个,也不欲让对方继续猖狂,尹六面无表情,“暗室。”
“嘶,算你狠!”陈赦倒吸一口凉气,风风火火地往南门方向跑。心里嘀咕,我看督主最近分明心情不错,怎的罚人还是那样不留情面。
让督主心情不错的人却是躺在床上,久不能寐。
宅外的风风雨雨似乎都与此间无关。
又被掳了回来,这次还是他自愿的,到底为何会发展到如此地步,被安置在主间,季山河辗转反侧。
仰躺在床上,手背搭在额上,遮住了光。
眼前一片黑暗。
“有什么事冲我来,放开少爷。”被绑在床上的壮汉不住挣扎,发出激烈的吼声。正是自称他随侍的季康。
沈言他都知道!
想到那出漏洞百出的逃跑计划,季山河暗暗心惊,徒增凉意。
那他现在是在,秋后算账?
“沈言,你……”脑后传来微弱的力量,季山河梗着脖子,仰头,看着眼前人,震惊茫然。
两人面对面,一跪一坐。
男人大马金刀地坐在椅上,一手拉着他的手,一手摁在他的脑后,双眼微垂,微光透过羽鸦般的睫毛,落在一片阴影,不辨喜怒。
当着他随从的面,用这种方式……
不知何时半跪在地上,脖颈被轻轻压了下去。
分明是能轻易摆脱的力道,季山河紧抿双唇,握紧拳头,半晌,颓然低头,脖颈像被折断一般,一点点,低了下去。
他闭上了双眼,心里冰凉。
你分明说过……
修长冷白的指尖捻了一块,抵住唇齿。
闭上了眼,其他感官更加敏锐,有什么东西抵住了嘴唇,微甜带酸,这是什,冰冷的手捂住他的嘴巴,轻轻摁下。
鼻息凌乱,季山河猛地睁眼,却不是他料想的侮.辱.惩.罚,头避开了隐秘之地,被安置在了一侧髀股上,枕膝。
“嗯,咳咳。”不慎被涎水呛了一下,是糖渍的果脯。
为何,茫然睁眼,对上了幽深的目光。
沈言眸光微动,摸了摸男人的脸。
瘦削的身影背对着床上人,将体型健硕的男人遮了个严实。做出了让人误会的举动,衣冠齐整的男人,却是借着身形的遮掩,轻抚他额顶的绒发,往下,冰凉的手像滑腻的蛇,抚过侧脸,摁在唇间。
苍白的手指落在丰腴的唇瓣上,沈言双眼晦暗,难以克制地心生掠夺的欲.望,想将他关起来,日夜厮磨,独占其身,让他的身心,完全由我来掌控起伏。
但是,脑海里,却又突兀地想起,画册上最后那幅画。
清润明亮的双眼,被硬生生挖了出来,泡在琉璃瓶里,放置在皇帝寝宫。新帝翻云覆雨,醉生梦死,暗淡的死物却只在瓶中沉浮,了无生机。
山河,沈言垂眼,最后,便也只是轻抚男人的额发。
乖一点啊,我的小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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