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瞿志远一仰头干掉了杯子里的酒。
“哎,”沈槐之拖长了声调,甜甜蜜蜜地叹了口气,“我四哥家的酒好喝吧?”
“不错,”瞿志远点点头道,又着斟满一杯酒朝何四箫举杯道,“何兄,好酒,多谢!”
“哎?咋了?怎么还两个两个地往外蹦字儿了?”沈槐之直起身来,诧异道,“被你哥骂了?”
哥……瞿志远想起自己临出门前哥哥欲言又止的神情。
“宁将军最近如何?”瞿志远突然问道。
“宁风……宁将军啊,”沈槐之想了想宁风眠昨天逼着自己喝牛乳的狠劲儿,公报私仇地抹□□,“挺好啊,活泼可爱。”
“噗!”瞿志远一口酒喷了出来,“咳咳咳咳!”
就连一向沉稳的何四箫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怎么了这是,”沈槐之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活泼可爱不好么?”
“好好,很好!”瞿志远好不容易顺过气来,然后看了正在给大家温酒的何四箫道,“宁将军最近还是每日去军营么?”
“我去看看菜好了没。”何四箫极其有眼力见,瞿志远那警惕的一瞥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哎哎?四哥,别走啊!”沈槐之反应神速地把何四箫拉到自己身边,“没事的远哥,既然都是朋友就要坦诚嘛。”
沈槐之笑眯眯地拉着何四箫坐下,然后漫不经心地把玩手里精巧的琉璃杯道:“宁将军还是每日去军营,今年冬天来得早,营房的防守和延边几个大城的布防需要和其他将军商量,看上去挺忙。”
“宁将军对边防确实上心。”瞿志远端着酒杯轻轻晃着,里面澄净微黄的酒液在琉璃杯的中闪闪发光。
“那是必然的,宁将军什么人,整个西国境应该没有比他更上心更厉害的将军了。”沈槐之趴在桌上,想起最后宁风眠诡异且悲惨的结局,忽然有些闷闷不乐了起来。
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桌上斑斑驳驳留着洒出来的酒,以沈槐之趴着的角度看过去则是一小片又一小片亮闪闪的湖泊,他一边努力回想自己看过的史书希望能再挖出点儿蛛丝马迹,一边伸出一只手指无意识地蘸着那一片片的亮晶晶在桌上胡乱画着。
“哈哈,槐之啊,就这么喜欢你家将军啊,怎么了,将军不在家陪你,你都伤心上了?没想到我们槐之竟然还是个怨妇哈哈哈哈哈!”瞿志远突然一扫刚才的沉闷促狭地大笑起来,就连何四箫都有些惊奇地看向沈槐之。
“我哪有!”沈槐之连忙坐起来,“我才不想他,我只是……”
沈槐之没法告诉大家自己心里想的是宁风眠的死,可看到桌上那一桌子深深浅浅的“宁”字后,嗯,好像再说啥都是狡辩了。
“怎么了?!”沈槐之干脆红着脸梗着脖子破罐子破摔道,“我夫君的名字,我还写不得了?”
“写得写得,全天下写不得你都写得,”瞿志远捂着肚子笑到不行,过了好一阵子才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复而紧紧盯着沈槐之的眼睛说道,“今天我哥下朝回来,他对我说了一句话。”
“嗯?”
“他让我离你远一点。”瞿志远只说了这一句话就没再说下去,沈槐之纨绔归纨绔,但又不蠢。
果然,沈槐之蹙起了眉。
让瞿志远离我远一点,什么意思?我区区一个富家浪荡子,没有什么好值得当朝御史大夫忌惮的,能让御史大夫都避讳的人只有宁风眠。离远一点,今□□堂上必然是对宁风眠做出了什么不太好的决定。
会是什么呢?
沈槐之刚刚趴着的时候就已经在脑子里细细翻检了一遍史实,宁风眠在天境十五年的这一战后就几乎再没有在正史书籍上露过面,再次出征就是那一场把他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的一战,所以说,恐怕今日在朝堂上达成的决议就是要免宁风眠的军职吧。
像宁风眠这样战功赫赫且正当盛年的将军,说是国家不可或缺的镇国利刃都不为过,免他的军职绝对不会是因为一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战败,只能是因为有人不希望他继续手握军权。
宁将军到目前为止还是祝文帝最为器重的忠心不二的骠骑大将军,不希望他握着军权,那就是自己想要握着这军权。
党争?
可是史书记载,祝朝天镜年间政治清明,左丞相崔绍精明能干受人爱戴,甚至在祝文帝幼子景佩因病去世后,也强撑病体力排众议辅佐庶出的大皇子景珏平安继位,呕心沥血直到景珏成年后自行处理政务为止。
当然,这些都是宁风眠死后发生的事情。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而成的。
这句颇有争议的话突然在自己脑子一闪而过,沈槐之皱紧了眉,一位嫡太子,从小锦衣玉食万般呵护,就连咳嗽一声都会让屋里的御医跪成一片,为什么会病死?
宁将军停职究竟对谁最有利?
“看来,宁将军接下来有大把的时间在家陪我了。”沈槐之笑了笑说。
“嗯。”瞿志远点点头,然后俩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何四箫,沈槐之还做了一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虽然不是很懂那个翘着兰花指用拈花手在龇牙咧嘴的嘴上划一下就紧紧闭嘴的动作是何用意,但何四箫还是很识时务地表示自己刚才选择性耳聋了,什么都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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