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锦赌萧北捷着急逃离京城,不会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她赌赢了。
雨后的秋草虽然松软,但扎进绵软的衣料仍有些微刺痛感。
萧北冥翻身下马,一把将她抱起来,他呼吸急促,手臂崩得极紧,甚至微微有些颤抖。
他动作轻柔将人扶上马,翻身而上,将她紧紧揽在怀中,信马缓缓回城。
跟在后面的将士们面面相觑,他们本以为燕王殿下追出来是为了抓住靖王,可没想到殿下只是一箭刺穿了靖王的右臂,唯一在意的只有王妃的安危。
萧北冥双手持马鞍,将她紧紧嵌入怀中,剑眉皱起,但语气却轻柔,“有没有伤到?哪里痛?”
宜锦被他的披风包着,背后是他火热的胸膛,一点感受不到秋夜的寒凉,她眨了眨眼睛,在细微的颠簸中仰头看他棱角分明的下颚。
她摇了摇头,“一点都不痛。但想到你时,心有点痛。”
她说的一本正经,并无撩拨之意,但萧北冥的喉结却滚了滚,他深深看她一眼,意味不明。
宜锦闲下来,开始有心思戳他的手臂,“你为什么射他的右手?”
萧北冥立刻臭了脸色,目不斜视,冷冰冰道:“他用那只爪子动了你。”
宜锦:……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觉得萧阿鲲今夜分外可爱。
第74章 交融(上)
两人一路信马回到王府, 包抄王府的禁卫军早就撤退,燕王府如同一个历经风霜的老者,立在夜色中仍显庄严肃穆。
宋骁、蒲志林、段桢等人站在门口迎接, 芰荷跟在最后面,见殿下骑马载着自家姑娘回来,一颗心安下去,却又有些热泪盈眶。
萧北冥率先下了马, 他伸出双手,凤眸带着微微的笑意, 宜锦只迟疑了一瞬,便将手递了出去,任由他抱着下了马。
蒲志林啧啧两声,段桢和宋骁侧目看他,他才住了嘴。
萧北冥的步伐极稳,到了门口, 他看了眼众人, 最终道:“各位今夜操劳, 暂且回府歇息。”
段桢拱手称是, 蒲志林嘿嘿一笑,跟着拱手退下。
唯独宋骁站在原地,他看了芰荷一眼,见她高兴,唇线也上扬了几分。
蒲志林看出他的心思, 拍拍他的肩膀, 揽着他往回走, 四下无人时,才道:“你若是喜欢芰荷姑娘, 便大大方方求了王妃,王妃通情达理,不会不允。”
宋骁将他的爪子从肩上挪下来,看他一眼,“王妃待芰荷姑娘如同亲姊妹,若芰荷不愿,她不会点头。”
蒲志林瞪大了眼睛,“你是说,芰荷姑娘不愿意同你……”
宋提剑扭头就走,不肯再理会蒲志林。
段桢摇了摇羽扇,慢悠悠晃出来,“蒲先生自己的红线都是一团乱麻,倒做起月老来了。”
蒲志林摸了摸鼻子掩饰尴尬,看向段桢,“段先生还说我,也不知道咱们段夫人如今在哪个犄角旮旯。”
段桢收了羽扇,低了头,目光一暗,罕见地没有说话。
蒲志林敏感地察觉到他不对劲,知道这里头有故事,心里痒痒,但却找不到借口问。
按照段长安的性子,就算是有故事,他也是不肯说的。
众人都散去各司其职,热闹的王府便一下又沉寂了起来。
萧北冥抱着宜锦一路穿过游廊,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路过的婢女都自行避让,宜锦却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劝说无用,索性将头埋进他怀里当鸵鸟。
萧北冥扫了她一眼,嘴角弯起一丝弧度。
等入了内室,深秋的冷意才渐渐褪去,萧北冥将她轻轻放在藤墩上,自己则蹲下,开始褪去她的鞋袜。
宜锦收回脚,红着脸道:“我自己会脱。”
萧北冥没听她的话,她的脚踝很细,他一掌就能握住,将沾了泥的鞋袜脱了,露出一抹玉色,他摸了摸,冰凉凉的。
宜锦只觉得有股麻意从脚上传来,他的手掌因为舞刀弄枪的缘故有些粗糙,肤色也比她深,这样握住她的脚,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萧北冥看了看,叫她试着下地走一走,脚尖触地便有一股痛意。
他扶着她坐下,再次蹲下来,摸了摸她有些肿起来的脚踝,低声道:“是脱臼了。”
话罢,他抬头看她,凤眸深深,宜锦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心跳极快,她忍不住胡思乱想的时候,却忽然听见咔嚓一声,随即痛意袭来,她忍不住呼出声。
萧北冥轻轻揉了揉她的脚踝,“还痛吗?”
宜锦摇了摇头,“方才痛,现在不痛了。”
萧北冥笑了一声,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痛才好,下次就不敢跳马了。这两日别下地乱动,好好休养。”
他摩挲了几下她的脚踝,给她换了鞋,又唤了热水。
宜锦见他在她身旁坐下,再没有要出门的意思,“宫中都安顿好了?”
萧北冥隐去眼底的晦色,揉了揉她的脑袋,“都安顿好了。章家想要扶持靖王登基,做傀儡背后的控手,是绝不可能了。至于太后,她若不再掺和章家的事,也还可以安稳做她的太后。”
宜锦沉默了下来,她看着他,知道他惯于隐藏情绪,不会轻易吐露心声。
倘若他真的不在意过往,那么在上一世,他便不会是那个孤僻又别扭的帝王。
隆昌皇帝将皇位留给了萧阿鲲,可是却也给了萧北捷退路,北境边关小城中的守军,便是先帝替儿子谋划的自保之路。
倘若从情分上来说,隆昌皇帝与章皇后对萧北捷可谓是呕心沥血。
可是萧阿鲲呢?纵观他这一生,爱他之人屈指可数,即便前世做了帝王,也很难说他有几日欢喜的时光。
宜锦挪了挪身子,抱住他的手臂,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
萧北冥有些受宠若惊,知知娇弱,很少主动亲近他,但他不讨厌这样亲昵的行为,长臂一揽,将人拎进怀里,俯首看她:“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宜锦长睫微颤,晶亮的杏眼盯着他看,纤细的手指描绘着他的眉眼,摇了摇头,“只是突然发现,你长得真好看。”
这突如其来的赞美倒是让萧北冥挑了挑眉,他沉默着没说话,手上按住她的力道却加大了几分,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中,他保持着让她坐在腿上的姿势,没有移动。
过了一会儿,芰荷回净房里备好了热水,她余光扫到自家姑娘的模样,脸上一红,低头退了出去。
萧北冥低头看她,索性轻松将人抱起来,绕过净室的屏风,调好的浴汤微微冒着热气,一股沉静的花香萦绕在内室,不是往常知知身上的香气。
宜锦没料到他如此动作,只顾着勾住他的脖子,生怕自己从他身上掉下去,一张玉白的脸蛋通红,好在有雾气遮掩着,还不至于太羞囧,她扯了扯他的袖子,“要不你出去?我让芰荷进来。”
萧北冥没听她的话,伸手要替她解了外衫,宜锦握住他的手,“我……我自己来。”
萧北冥停了手,开始解自己的衣衫。
他古铜色的胸膛乍然撞进她眼中,纹理清晰,形状精壮,令人心头一跳,宜锦别开眼睛,突然结巴了,“你……你不出去吗?”
明明不是第一次见,但不知为什么,此情此景下看他宽衣,她却觉得自己先热起来了。
萧北冥当然有正当的理由留下,他接过她褪下的外衣,贴心道:“你腿脚不便,若是滑倒了怎么办?况且咱俩分开沐浴,净房又要再上一次水,太折腾了。”
宜锦想想也是,倘若芰荷再进来一次撞见方才的情景,她只想挖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
她转过身去背对他,咬着牙脱掉一层又一层衣衫,直到最后只剩下一件小衣,飞快地潜入浴桶里,有花瓣的遮挡,总算不那么尴尬。
萧北冥的脑海中却全是她纤细的柳腰,以及朦胧中依稀可见的曲线,他垂眸,将脱下的衣衫放在搁架上,目光再次落到浴桶之中。
当初打造浴桶的时候,他特意叫工匠做大了些,即便是躺下两个人也绰绰有余,如今看来,很是有先见之明。
她的脸蛋被雾气熏得通红,白净的脖颈上也浮上淡淡的粉色,水波微动,她缩在浴桶的一角,剩余的位置都空出来,似乎是为了等他。
萧北冥不知怎么就弯了弯唇角,他随意披了一件外袍,将她头上的发钗取下,如瀑的青丝便倾泻而下。
已经深秋,宜锦不太能理解,为何他脱了衣衫,最后也没有入浴桶同她一起沐浴。
可直接问出口又显得她有多不正经,于是到底也没有问出口。
半个时辰后,宜锦洗好了头发也沐了浴,她道:“你……你能帮我把那边干净的衣衫拿过来吗?”
萧北冥给她递了衣衫,自己倒是背过身去,什么都没看,笃定做个君子。
窸窸窣窣的声音停止了,他听见知知怯怯的声音,“好了。”
他转过身,如同刚开始那般将她打横抱起,然后到了床榻边,拿了干燥的巾帕,替她擦去发丝上的水珠,等到差不多干了,他才取了自己的衣服,往净室走去。
他在浴桶中,就着仍然温热的水,洗了洗身上,目光触及搁架上属于知知的那件小衣,喉头忍不住滚了滚,明明深秋的夜晚已有凉意,但他现在却浑身滚烫。
他用手纾解了那难受的源头,汗珠混着水滴自胸膛滚下,又落入浴桶之中,然而在看到小腿之下那可怖的疤痕,丑陋的形状,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换完干净的衣衫,他绕过屏风,坐上床榻,膝盖以下的痛意却如针扎一般。
谢清则说过,初期不能长久站立,否则便会疼痛难耐。
他灭了门口两盏灯烛,只留了床榻附近那一盏,知知虽然嘴上没说,但她其实是有些怕黑的,平常起夜,一定要有烛火才行。
他在床榻上躺下,掖了掖被子,宜锦习惯性地循着热源滚到他怀里,他也习惯性地将她箍住,低声问道:“腿还痛吗?”
沐浴过后,他的声音愈发沙哑低沉。
宜锦摇了摇头,“早就不痛了。”
她朝被子下面钻了钻,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腿,肌肉瞬间的紧绷被她察觉,宜锦便知道,他现在是痛着的。
萧北冥在所有人面前都是淡定从容,游刃有余的,以至于哪怕在最亲近的人面前,他也下意识地隐藏疼痛与脆弱。
偏偏宜锦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按照萧阿鲲的性子,不与她一同沐浴唯一的原因就是他腿上的伤口。
上一世哪怕她与他最亲密的鱼水之欢时,他也不愿让她看见那些丑陋的沟壑,变了形的肌肉。
可是这一世,宜锦贪心得多。
萧北冥被她弄得很是无措,他握住她捣乱的手,却又不敢用力,生怕弄痛她,可这样,却阻挡不了她作乱,更糟糕的是在这一来一回间,他才消解下去的某个地方又开始起了反应。
第75章 交融(下)
昏暗的烛光摇曳, 宜锦像条小虫子慢慢向前移动,钻出被窝,直到脑袋被一只大手按住, 她的目光慢慢对上那张鬼斧神工的脸。
萧北冥的鼻梁高挺,因此显得凤眸更深邃,初看时会被锋利的剑眉所震慑,但看久了, 却只觉得安心。
萧北冥用手抚了抚她细滑的发丝,眼睛极亮, “知知,你的腿还没好。”
宜锦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反而用手指捏了捏他腹部的硬肉, “你的腿还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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