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等宫里的嬷嬷们押送她回府,容大人和夫人险些认不出来,眼前这容真,胖的有曾经两个宽,那姣好面容和不盈一握的纤腰,不翼而飞,脸上赘肉把眼睛挤的都笑了。
容大人叫人给嬷嬷递了荷包,恳请嬷嬷行个方便,让他们父女说说话。
看在银子的面子上,嬷嬷首肯了。
容母先哭了出来:“我的儿,你这些日子在宫里,过得是什么日子啊,可有受苦?瞧瞧你都瘦……”
再一看女儿的胖脸,这个心疼女儿瘦了的话,可就说不出口了。
“看来吃食上是没亏待你。”容获喃喃自语。
容真气哭了:“爹,娘,我在宫里要被人欺负死了,镇日的要我抄经,给佛祖磕头,我若不从,便打我的手板,宫里一日三餐一粒米饭都不许剩,说什么太后力行节俭,只要剩下,也打我的手板子。”
容获和夫人面面相觑,宫规如此,只是打手板,也算不得什么刑法,且一日三餐的供着,更没短了他们女儿的吃穿。
现在整个西京都传遍了,说他们家闺女心大,居然在宫里就敢谋害贵妃,好在贵妃仁德,宽恕了容真
“爹,你得想想办法,给女儿出气。”
“还给你出气呢,咱们一家子都要被你牵连死了,你可知道陛下给你指了一门婚!”
容真愣住:“指婚?什么什么?”
“陛下把你赏给承恩公周子仿!”
容真满脸茫然,容母已经哭了出来:“我的儿啊,命怎的这么苦?”
“按说,周家乃是陛下亲信之臣,有曾经的香火情,又是公爵爵位,也不算辱没咱家真儿。”
容母怒骂:“怎么不算辱没,那周子仿可是有正室的,早就在定京娶了夫人,我们真儿嫁过去做小,这是什么道理?”
“陛下说了,不分大小。”
容获心里是没底的。
“你个不中用的,咱们家嫡出的女儿要给人家去做平妻,就算周家有个公爵爵位又如何,那周子仿今年可快五十,都能当我们真儿的爹了,他还瘸腿,背地里西京的人都叫他周瘸子,他早就不能上战场再立功了,如今不过荣养,却平白要我们添一个女儿进去?我们真儿可是要进宫做娘娘的啊。”
容真听得分明,心凉了半截,原来她被指婚了,还不是给个老男人做填房,她连填房都不算,西京哪有平妻的说法,只有那等没规矩的低贱商户,才叫平妻呢,在权贵家里,平妻就是妾!
“怎……怎么会这样啊。”
容获气死了,头一回对妻女发了脾气:“我还能怎么办,这孽女谋害贵妃,贵妃和陛下宽仁,没要了她的命,祸及咱们一家子,已经看在容家算是有点从龙之功了,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因为你这事,我被罚了俸不成,还被听了职,责令我在家反省一年,等再出仕,这礼部早就变了天了,你还想着什么入宫为妃的事,宫里的嬷嬷们可就在外头,闭上你的嘴,慎言慎言吧!”
若是被宫里人听到,禀告个容家不满陛下赐婚,满心怨怼,还要不要命了。
容真哭了起来:“我没推她,是温婵自己跌下去的,反说我谋害她,这都是她的诡计,温婵就是想让我死。”
“快快住口,贵妃娘娘的名讳也是你叫的?人家是君,我们是臣,你这孽女,哪来的胆子去惹宫里的娘娘啊。”
容获被责令在家闭门思过,礼部便新提拔了一位侍郎,很年轻,是今年定京那边科考上来的进士,完全的天子门生,跟西京任何势力都不沾边。
也许他这闭门思过,就是一辈子了,如何能不恨。
“我真的没有推她啊……”
“行啦,我还不知道你,当初你跟贾家那个九娘,就把人家推到了水里,磕破了头,人家病了有半年多,听说还失忆了,这件事就是你撺掇贾家那个没脑子干的,你别当我不知道,当年借着贾家的势,温如兴那老家伙没追究,今夕不同往日,现在人家是贵妃,哪里是我们能得罪的起的,你做事怎么这么没脑子。”
第63章
“都听到了什么?”
暗探在下面复述了起来,说完后,姜行陷入良久的沉默之中。
“朕知道了,下去吧。”
暗探行了一礼,瞬间消失在屋内,身手显然极好。
在屋内伺候的是林内侍,小林子倒是颇为感叹:“前朝贾家到底有多一手遮天,靠着一位九姑娘的势,就能把有实权有军功的国公女儿给推落水?真是好没道理。”
“温如兴愚忠,也不是一天两天。”
“那贵妃娘娘岂不是因此而曾经失忆过,也实在可怜。”
姜行皱起眉,叫人把辛夷找来,与她说了此事。
辛夷想了半天,满心的疑惑:“我不记得娘娘那时失忆过,陛下,您问奴婢也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奴婢跟您前后脚被赶出温府,那时奴婢都已经不能近身伺候娘娘了,但当时却是听说娘娘病了。如果贾家是罪魁祸首,贾贵妃一定会求老皇帝施压……”
“而温如兴,即便心疼她受罪,却也一定会配合。”
所以西京中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传言,身为世家贵女,被别人家的女孩推落下水,如此恶毒心肠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但娘娘确实,不认识奴婢了。”
姜行嗤笑:“你遭逢大难,容貌大变,她认得出就有鬼了。”
辛夷摇摇头:“但我的性格声音,又没变,奴婢到现在也不会相信,那些人是娘娘派来的,她是个真正心肠慈悲的小菩萨,若不然,连陛下这样的人,她都愿意救,又怎么可能下毒手要害奴婢?”
姜行冷笑。
“娘娘自小身子便弱,若当时因为落水受寒,发烧昏迷,是能解释的通的,她因为病了昏迷,才没有赴约,而温家人知道了我们密谋的事,就想杀人灭口,此后娘娘不知什么缘故失忆,忘了奴婢,也忘了您。”
姜行冷嗤:“你这奴婢真是忠心,惯会说服自己。”
“因为我了解娘娘,愿意相信她,陛下就是口是心非,嘴上说着恨她,要报复她,让她受折磨,旁人先欺负娘娘,您就先受不了了。”
姜行仿佛被说中心事,立刻炸毛:“好了,你闭嘴。”
他闭上眼,交代下去:“去查此事,查个清清楚楚,水落石出,她到底,为什么会,失……忆……”
分明先前隐隐约约知道,可就是不愿去深查,深想,就一定觉得是娘娘背弃诺言,是娘娘派人追杀他,不然的话,若查出不是娘娘做的,他还有什么理由以恨为理由,去留住她?
辛夷抿唇,心中有许多想要吐槽的话,就算姜行是她的救命恩人,对她有再造之恩,她也会这么说。
整治那些老狐狸精的油滑大臣,上战场打仗时,那么精明,怎么一遇到娘娘的事,就变的如此愚蠢。
“陛下可还有别的吩咐?奴婢还得回去服侍娘娘呢。”
姜行怅然若失,也没回答她的话。
辛夷暗中翻了个白眼,行礼走掉了。
不知过了多久,姜行走出勤政殿,也不知转悠到了哪里,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皇宫中极为偏僻的地方。
“这里是……”
小林子等人看到他怅然若失,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也不敢阻拦他,只能任由他没头苍蝇一样的乱走。
他推开门进去,一个丫鬟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已经开始晾晒了,瞧着衣裳,却不是宫中的制式。
那丫鬟吃了一惊,看到姜行衣服上的浓如黑墨的玄色,便已经知道他的身份,她跪了下来,静悄悄的,如同一只乖顺的鹌鹑。
姜行想起来这人是谁了,她是温婵的丫鬟,茯苓。
那么这个地方,就是那孩子的住处,扫视一圈周围,此处并不奢华,对比温婵的昭阳宫,有些过于寒酸,但比起无人打扫的冷宫可好多了,青石地砖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炉灶在外头,灶台上能看到一些绿色的菘菜和鲜肉蘑菇。
看来底下的人没有阳奉阴违,他说过不要苛待这处院落的人。
一直藤球咕噜咕噜滚落在他脚边。
“大胆,谁……”
姜行挥挥手,阻止了小林子的鬼吼鬼叫。
一只胖团子躲在柱子后,小脑袋露出来好奇的看着他。
姜行对萧舜的儿子,没有多少喜欢,不如说,是恨。但萧旭只是个孩子,他还没有把上一代的怨恨延续到下一代身上,拿个孩子撒气,不像他的行事风格,而且这孩子,也是拿捏温婵,让她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的把柄。
所以,他不让人亏待他,也就这样了。
这是第一回 ,真真正正看这个,温婵与萧舜的儿子,还是第一次。
他年不过三岁,圆头圆脑,眼睛也圆溜溜,很大,黑白分明,嘴巴和鼻子都很秀气,他手指含在嘴唇旁,懵懂而好奇的看着他的样子,像一只小鹿,也很像她。
姜行冷肃的气息柔和了几分。
“是你的吗?”
他点点头,从柱子后面跑出来,敦儿敦儿跑到他身旁,还没他大腿高。
相比之前,他还胖了一点,更加白胖圆乎了。
“小公子……别过去,那是……”茯苓小声说,紧张极了,甚至手伸出来要拉萧旭的衣角。
萧旭还是个小孩儿,而孩子的世界是非常简单的,姜行生的那么帅气,高鼻细目,身材高大,白色里衣外是一件一体的玄色披风外裳,盘金的龙在黑衣上张牙舞爪及其威武。
他自出生起就没见过这么高大又有气势的男子。
姜行冷眼瞥了茯苓,就吓得她缩回手。
萧旭眨巴着眼睛,伸出小手拽着他的衣角:“你是我爹爹吗?”
不管是小林子还是茯苓,都吓了一跳。
姜行忽然感觉一点好笑,冲淡了满腔的醋意,也或许是因为萧旭的样貌多是像温婵,冲散了他的阴鸷。
就如辛夷心中吐槽的那样,他实在是个口是心非的男人,温家害他那样惨,差点丢了性命,为了温婵,他对温家的旁人,也放过了。
“为什么会觉得朕……我是你爹爹?”
“阿娘说,我爹爹生的芝兰玉树,是西京相貌最英俊的男儿,他统领百万大军,好厉害好厉害的,是大将军王,我看你就好像很厉害,会武功的样子。”
小嘴倒是挺能说,但说的并不让他开心。
在温婵眼里,萧舜有这么厉害吗?还不是被他打的落花流水,龟缩到了越州。
“你说的如果是什么大将军王,那就是我了。”
萧旭很高兴,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像是两轮小月牙,他长了一双酷似温婵的笑眼。
但温婵,已经许久不曾真心的笑过了,面对他时,那种装出来的恭敬谨慎,小心翼翼,让姜行心中有团火,在燃烧。
“你真厉害。”
姜行哈哈笑了两声,居然一把将萧旭抱起,让这个小圆球坐在自己臂膀上:“你猜对了,我就是你爹!”
小林子和茯苓等人,已然惊的说不出话,小林子的眼睛都要掉到地上,茯苓绿意等人更是害怕。
这里不止茯苓一个温婵的丫鬟,绿意紫熏白芷等人也在,作为拿捏她的‘人质’,自然是越多越好。
萧旭果然开心,抱住了姜行的头,欢呼起来:“哦,太好了,旭儿也有爹爹了!”
“喜欢玩藤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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