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南疆危矣。”
“蒙军兵强马壮,我杨家骑兵虽自诩天下无双,但终究势单力薄。故而南疆要守,不可正面硬刚,须得避其锋芒,效仿川蜀,打堡垒战,利用险要地势,置一城为播州之根本!”
杨直说着,抽出案头缸中的一卷画轴,在桌案上展开,示意裴昀看去。
那是一副手绘的精细舆图,裴昀一眼认出了上面的笔迹,惊讶道:“此图出自冉氏两位先生之手?”
“正是如此,三个月前冉氏二兄弟回到播州,向我详细禀告了钓鱼城一役始末,二人亦觉得播州可效仿山城要塞之计。故而这三个月来,两位先生走遍播州周边各大山脉,最终敲定了这里——”
杨直指向舆图上播州东北方的龙岩山,继续道:“龙岩山三面悬崖,四面环水,正适合建造如钓鱼城一般的绝壁要塞,命之为海龙屯。届时将播州子民迁入海龙屯中,易守难攻,叫那蒙兀鞑子再踢一次铁板!”
裴昀深以为然,但却仍有不放心之处:“那么南疆其余州府呢?播州以南的百姓又该如何?”
“修建海龙屯只是计划中的第一步。”杨直深深看了一眼她,继续在舆图上指点示意道,“接下来我将以海龙屯为中心,兴建周边百余里十八座关屯,共能容纳数十万人,将南疆几大州府夷寨的百姓都迁入其中,关屯之间互相拱卫,依山就势,灵活多变,我要将整个南疆都变作铁桶金城!”
裴昀倒吸一口冷气,如此规模宏大的工事,几乎与整个川南地区体量相同,如此背后耗费的人力财力亦不可估计。
“所以,杨大人才要统一南疆。”
要征兵征匠,还要征税征粮,正如他所言,此举非得南疆铁板一块,万众一心所不可能为之。
杨直目光坚毅,一字一顿道:“不惜一切代价。”
裴昀抬眸望向眼前这副又被冉氏二兄弟写满密密麻麻标注的舆图,内心感慨万千。
杨家世代忠烈,日月昭昭,眼下家主杨直更是如此,能亲率部下千里出播援助川蜀,又命亲子驰援重庆,便可见一斑。这海龙屯一建,他杨家未必没有私心,然而这世上问事不问心,问心世上无好人,如此举动,已称得上一声深明大义,赤胆忠心。
诚如她所说,南疆之事她是外人无权置喙,而西南边疆若能一统,朝廷也是乐见其成。然而私心里她总是偏颇白龙寨几分,不愿双方矛盾激化,最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和平解决。方才那番话她有意试探,如今既然已知晓了杨直的态度,一切便都好说了。
她思虑片刻,沉声道:
“杨大人放心,保家卫国,效忠大宋,我必助大人一臂之力!”
.
当晚裴昀与杨直秉烛夜谈,聊到深夜,裴昀顺势也便在杨家住了下来。
翌日清晨,裴昀打开房门,便见门外候着一人,正是杨家五公子杨邦克。
他一见裴昀,立即单膝跪地,双手捧剑高举过头,一副负荆请罪之姿,沉声道:
“杨五有眼不识泰山,昨日对侯爷多有得罪,还请侯爷大人大量,宽宥则个。眼下我奉父亲之名,率两千杨家精兵随侯爷前往爻寨平乱,杨五听从侯爷号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五公子快快请起——”
裴昀急忙将杨邦克扶起身,笑道:“你也不过是护弟心切,何罪之有?我贸然上门,无凭无据,你们放任我医治小九郎才是怪事。”
杨邦克也不禁笑了笑:“之前九弟写信回家,信中对小裴侯爷赞不绝口,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杨五冒昧,也随小九唤侯爷一声裴大哥了!裴大哥,之前白龙寨将你佩剑送来杨府,如今也该物归原主了。”
裴昀这才留意到他手中之剑,果然是她的斩鲲!
当下她接过久别重逢的长剑,心中又多了几分笃定,欣喜道:“好!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
......
自九月初三,杨邦忠带兵与水西爻寨寨民一同对抗尸偶万虫大军,至今已过去将近两个月了。最初的第一波攻击之迅猛,打得他们措手不及,几乎是顷刻之间便叫尸偶攻陷了十八寨中位于最东边的三个爻寨,尸偶见人杀人,见房毁房,各种毒虫蛇鼠啃食庄稼,袭击牲畜,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幸而十八寨绝大多数老幼妇孺都被及时转移到了后方的大爻山中躲避,杨邦忠与阿娜依各自率领部下一退再退,终是又驻扎回了位于十八寨中心位置的白龙寨,在此筑起牢固防线,将尸偶大军牢牢的抵挡在外。
然而近日来尸偶又发动了更猛烈的第二波攻击,此时杨邦忠手中杨家子弟兵已不足三分之一,而十八寨的青壮也折损过半了。
昔日喜宴张灯结彩,欢歌笑语的谷场,如今只剩一片萧条,临时搭建的竹棚成了指挥营,杨邦忠与阿娜依及另外十数位寨主在内,正在忧心忡忡商议下一步对策。
忽有亲兵前来通报:
“禀大公子,五公子率两千兵马前来支援,如今正在寨子外!”
杨邦忠闻言大喜,急忙道:“速速带五弟前来!”
而后他对阿娜依道:“杨家援军到了,此战想必很快就能结束了!”
阿娜依这段时日下来,殚精竭力,亦是形容憔悴,二人并肩作战若说情谊没深厚几分却是假的,但她心中仍是对他对杨家有气,只不冷不热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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