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你们竟敢往我身上泼脏水!”史大太太睚眦欲裂,翻身就要往顾南箫面前冲,“大人明察,我是冤枉的,明明是他们父女——”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史延富一把抓住了头发,顿时痛呼出声。
史延富一脸的痛心疾首,对顾南箫说道:“真没想到小女的嫁妆竟然是被这个贱人偷去了,多亏大人英明,才帮小女找回了嫁妆!”
史延贵回过神来,连忙附和道:“是是是,幸好有大人帮忙,要不然还查不到这女人身上……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
史大太太被史延富拽得死死的,痛得眼泪都出来了,还在拼命挣扎,想要开口说话。
史延富却叫下人过来,将史大太太的嘴堵住,又拿绳子捆了个严严实实。
做完这些,他一脸愧疚地走到顾南箫面前跪下。
“大人,万万没想到这事竟然是家贼干的,我们史家出了这样的丑事,实在无颜面对大人,还请大人抬抬手,周全周全。”
顾南箫看了半天好戏,这会儿才抬眼看向史延富。
“你一句家丑,就想把这事儿揭过?你让本官如何结案?”
史延富肉痛不已,却知道顾南箫肯不追究,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
他只得说道:“草民这就去衙门撤了状子,这几个月大人和各位官差都辛苦了,草民愿意出一千两银子捐给衙门,铺桥修路,广做善事,算是草民的一点心意。”
话虽然说得漂亮,这一千两银子进了衙门,该怎么花就不知道了。
顾南箫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来。
“既如此,本官就不打扰史大老爷处理家事了。”
撂下这句话,顾南箫率先走出了大门,官差兵士们鱼贯而出。
关上大门,小厮上前问史延富,该如何处置史大太太。
史延富瞟了一眼双眼通红,却被堵着嘴无法出声的史大太太,皱紧了眉头。
“先扔到柴房关几天,过些日子再说。”
好不容易送走了顾南箫这尊大佛,他哪敢现在就放了史大太太。
没办法,只得暂时委屈史大太太了。
再说,他现在有更要紧的事要处理,哪里顾得上这个糊涂又小气的女人。
今天史家被官府搜查,嫁妆的事情差点儿就没瞒住,他还要倒贴一千两银子,这些都够他闹心的了。
看着史大太太被几个婆子拉去柴房,史延富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身又走了,史二太太只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凉。
史玉娘丢嫁妆的事,她只是有所怀疑,但那是大房的事,她自认为与自己无关,她只想顾好自己的女儿就行了。
史大太太因为是继室,出身低,年纪轻,为人又十分小气,动不动就装哭,让史二太太十分厌烦。
尽管妯娌关系不好,可是看到史大太太就这么被史延富推出去当替罪羊,她还是有一种唇亡齿寒的悲凉之感。
史延富和史延贵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宁可把史大太太推出去领罪,也不愿意说出真相?
史玉娘的嫁妆应该没有丢,但是今天家里被官差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什么。
那些东西到底去哪儿了?
史延富为什么要这么拼命护着史玉娘,他们究竟在谋求些什么?
门外大街上,顾南箫骑着马缓缓而行,铁甲等人紧随其后。
铁甲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史家大门,忍不住问道:“大人,史家这案子……就这么结了?”
今天他在场观看了全程,却依旧没明白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连他都看得出来,史玉娘的嫁妆根本就不是史大太太偷的,史大太太不过是被史延富推出来的替罪羊而已。
顾南箫反问道:“那你觉得该当如何?”
一句话倒把铁甲给问得不会了,他抓耳挠腮了一番,小心地说道:“他们报假案,不该把他们抓起来吗?”
主子一向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性子,怎么对史家的事却如此含糊,问都不问几句,便轻轻揭过?
金戈在一旁做深思熟虑状,只是半天都没想出来主意,只好说道:“三爷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跟着瞎出什么主意?”
铁甲有些不满,小声说道:“史家折腾咱们好几个月,就这么饶了他们,我觉得不解气嘛!”
顾南箫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半晌才悠悠说道:“只进来一条小鱼,何必急着收网呢?”
金戈铁甲都听不懂,看顾南箫的脸色却不敢再问,只得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后。
什么鱼,什么网?
难道史家只是一条小鱼?
那大鱼又是谁?
梅娘看着眼前一溜五个服饰整齐的女孩子,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要不怎么说还是要规范化管理,穿上工服,女孩子们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钱招娣手里捧着一个小木盆,低着头走上前来。
“梅姑娘,我……我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这是我在家里和的面团,我给您做一碗面吧……”
知道自己这份拜师礼实在是太过寒酸,钱招娣羞得耳朵都红透了。
梅娘打开上面的盖子,见里面是个甜瓜那么大的面团,虽然不大,却是用雪白的细面揉制而成。
她抬头看向钱招娣,问道:“你哪来的细面?”
钱招娣本来做好准备要迎接梅娘嫌弃的眼神,没想到她问出这句话来,不由得一怔。
“是我娘……跟人换的。”
她想起娘亲整夜未眠,在昏暗的油灯下一针一线地做活,天一亮就赶紧去跟人换了这四两细面,不由得眼眶一红。
时间实在是来不及了,她本该在家里做完面条送来的。
梅娘没有再追问,温声说道:“好,正好让我看看你的手艺。”
钱招娣越发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捧着木盆,跟着梅娘和其他人去了后院。
梅娘在决定收学徒的时候,就请瓦匠来在后院厨房外沿墙根处搭了一溜整齐划一的小炉灶,上面搭了油布棚子,算是学徒们练手的地方。
这地方虽然简陋,却紧挨着厨房,又在后院半露天的位置,不用担心烟熏火燎的。
而且她们每个人都可以单独使用一个炉灶,这样就方便多了。
梅娘领着大家到棚子下一个两米多长的案板前站下,说道:“招娣,你过来。”
钱招娣鼓起勇气,走到梅娘面前。
梅娘对她说道:“你就在这里做吧。”
众目睽睽之下,钱招娣十分紧张,伸出去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梅娘轻声说道:“不要紧的,就像你平日里在家那样做就可以了。”
钱招娣紧张地说不出话,只有点点头。
她定了定神,双手放在面团上,用力地按揉起来。
她在家里要做很多活,做饭也是会的,只见她揉完面,就拿过擀面杖擀了起来,接着又切成细长的面条。
起锅,烧水,下入面条,很快一碗白水煮面就做好了。
她忐忑不安地把面条端给梅娘,生怕梅娘会责备她。
梅娘接过面,说道:“你做得不错,这份礼物我收下了。”
听到梅娘温和的声音,钱招娣的眼泪差点儿掉下来。
她用力把眼泪忍回去,退到了桌旁的位置。
梅娘把面碗放下,看向面前的五个女孩子。
“今天是第一天,我们就来学做炸酱面。”
炸酱面?
女孩子们听到这个词,都掩不住一脸的吃惊。
原以为来梅源记会学那些精致罕见的菜肴,谁知道梅娘居然要教她们做炸酱面?
几个女孩子都是会做饭的,也都做过炸酱面。
炸酱面本就是老百姓们的日常吃食,做法也很简单,擀好面条煮熟,再用肉末或者鸡蛋打成酱,拌在面条里就可以吃了。
这么简单的吃食,需要特意来学吗?
梅娘没有在意她们满脸的疑惑,而是叫云儿过来做示范。
和面,擀面,明明跟钱招娣是同样的动作,可是云儿做起来却是那样行云流水,又干脆又利索。
等到云儿拿起菜刀,随手一切就把面条切成跟棉线一般的粗细均匀,女孩子们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同样是切面条,她们切的跟云儿做的,完全就是云泥之别。
等到梅娘开始做炸酱的时候,她们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了一丝一毫。
肥瘦相间的猪肉丁放入锅中爆炒,不过一会儿就飘散出诱人的香味。
加黄豆酱小火咕嘟,再煎蛋饼,切菜码。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看到梅娘流畅无比的动作,驾轻就熟的姿态,随口指点着云儿帮忙调大小火,就连翻炒的姿势都是那么优美,几个女孩子全都被镇住了。
待到一碟碟精致的菜码和香飘四溢的肉酱端上桌,再看看碗中飘若游龙的精细面条,她们忽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压根就没吃过炸酱面。
跟眼前的炸酱面相比,她们平日里做的吃的都是什么鬼东西啊!
梅娘没有留意她们或是惊艳或是震撼的表情,先舀了两勺肉酱和几样菜,放入钱招娣做的那碗面条里。
这是钱招娣送她的拜师礼,意义是不同的,她自然是要吃的。
而在看到云儿做的面条之后,钱招娣只剩满脸羞愧。
“梅姑娘,这面条不好吃,您……您还是别吃了。”
梅娘挑了一筷子面条放入口中,慢慢嚼了咽下。
“挺好吃的,不过,我相信你以后会做得更好。”
望着梅娘鼓励的眼神,钱招娣感动地说不出话,重重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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